“你……這個……這個……”


    趙氏身子顫抖,目眥欲裂,幾個字斷斷續續幾乎是從齒封之中迸出。


    但那咒罵的話兒還未完全說出,阮江月便抬手撫在趙氏的心口,輕輕地幫她順著氣,“我啊,最近的脾氣非常糟糕。


    我要是您,現在做事說話就會三思。”


    那“賤人”兩個字,瞬時間卡在了趙氏的喉嚨裏。


    如似實物一般,卡的趙氏如鯁在喉,劇烈地咳嗽起來。


    那樣的劇烈,像是要把心肝腸胃都咳出來似的。


    阮江月看著趙氏這副樣子,滿意地勾唇笑了。


    她輕拍了趙氏兩下,緩緩起身,瀟灑離開。


    出鬆風院後,青梨拿了帕子給阮江月。


    阮江月擦了擦手上看不見的髒東西,徑直回自己的梧桐院。


    路過花園的時候,阮江月碰到了周氏。


    周氏神色擔憂:“昨晚……鬧得厲害,你可還好嗎?”


    “我很好。”


    “那……就好。”


    周氏鬆了口氣後,欲言又止地想要說些什麽。


    阮江月卻朝她頷首後轉身離開。


    周氏抿了抿唇,終究是閉上了嘴巴,什麽都沒說。


    等阮江月走遠後,周氏垂眸苦笑。


    這幾年阮江月待她不錯。


    現在阮江月和整個沈家杠了起來,處境極為糟糕。


    她其實想問問阮江月,可有什麽自己能幫得上的忙,願意相助。


    可她這點微薄的身份和本事,自顧尚且不暇,又用什麽去幫忙?


    ……


    阮江月回到梧桐院沒過半個時辰,沈岩來了。


    他幾乎是裹著暴風雪一樣地衝進了梧桐院,一雙眼睛如寒風呼嘯盯住阮江月,“你把熹兒藏哪了?!”


    阮江月淡淡說:“什麽熹兒?什麽藏?”


    沈岩步步逼近阮江月麵前,“熹兒一個大活人怎會莫名其妙不見?定是你挾怨報複,便將人藏了起來!”


    阮江月坐在院內廊下的欄杆上,沈岩站在欄杆外的青石地磚上。


    他身形高大威武,逼近阮江月後弓腰低頭才與阮江月視線相對,眼神冷冽嚇人,居高臨下,壓迫力十足。


    阮江月受著這樣的威懾和壓迫,卻神色淡淡,唇角還勾出幾分笑意來。


    那笑意之中,幾分譏誚閃動。


    阮江月手中握著小團扇一搖一擺:“我為什麽要挾怨報複?”


    “你裝什麽糊塗!”沈岩低喝道:“你對我娶平妻之事不滿便對熹兒挾怨報複!阮江月,你不要太過分了!”


    阮江月:“我要是你,我就好聲好氣地求一求,沒準兒就能達成目的了。”


    “熹兒真的在你手上!”


    沈岩難以置信地眯起眼睛。


    他早上回府便被請去鬆風院。


    趙氏一番遮遮掩掩添油加醋的哭訴——和張氏合謀打算壞阮江月清白的話她當然不會說。


    她隻說丟了沈斌和沈熹。


    以及阮江月早上探望她時的恐嚇威逼。


    沈岩當即便被點燃怒火,衝過來找阮江月解決。


    他雖質問阮江月沈熹下落,但實則心底覺得阮江月並沒有擄劫、藏匿沈斌和沈熹的本事。


    因而先前的質問更多帶幾分試探。


    卻沒想到阮江月這樣輕描淡寫默認了?


    一瞬間,沈岩的眼底滿是嫌惡憤怒,“我原以為你隻是善妒小氣,沒想到卻是我想錯了,你如此惡毒!


    阮江月,我警告你,快些把人交出來!”


    “你倒先說說,是什麽後果?”


    阮江月歪頭瞅著沈岩。


    沈岩的怒火和威脅她半點不懼,“口口聲聲叫我把人交出來,你有證據證明我藏了她?”


    “還有——你為什麽能總這麽自信,覺得我是抗拒你娶平妻,所以要休書、要和離、藏匿沈熹?”


    沈岩怔住。


    阮江月站起身來。


    廊下高出院內兩個台階。


    她這一起身,便比沈岩高出半個頭。


    沈岩不知覺間已是仰起下頜盯著她。


    阮江月字字如冰珠:“你嫌我,我又何嚐不嫌你?不過是懿旨把我鎖在了這兒,你倒以為是我要死要活非要賴在這兒?


    你是什麽天上地下十萬裏挑一的絕世好男人嗎?


    我就該要死要活地非要和你捆綁在一起,為了和你在一起還發瘋撒潑做出一堆事情來讓你質問貶低?


    你院中有沒有鏡子?平日照嗎?


    如果沒有鏡子,湖裏的水也能照的。


    或者你嫌麻煩,你也可以直接撒泡尿,仔細看看自己的樣子,你配得上我為你善妒惡毒嗎?”


    沈岩被這一句句話激的麵色鐵青,渾身顫抖起來。


    阮江月眸光掠過他握緊的拳頭。


    上麵青筋鼓起,可見沈岩已經怒到極致。


    想必他從小到大都未曾受過這等言語攻擊。


    可沈岩上下嘴唇一碰,隨意地就將最惡毒的語言砸到她的身上,並且不以為那有什麽。


    人啊,刀子不是捅到自己身上,永遠不會覺得疼,總能義正詞嚴。


    阮江月心底生出報複的快感,語氣更嘲諷冷嗤:“怎麽我說點真心話,你就受不住了?想動手嗎?”


    沈岩眼神已如刀,卻強製自己冷靜下來。


    他後退兩步,陰聲說道:“你該慶幸,我不打女人。但阮江月我警告你,不要傷害我的家人,否則後果你承受不住!”


    阮江月扯唇,“你不打女人,卻可以貶低、侮辱、警告女人?風度這東西,沒有就沒有,何必硬裝?”


    沈岩的臉色已經青到不能再青。


    這一瞬他看著阮江月淡漠嘲諷的眼神,真的很想一拳砸過去。


    阮江月下頜微揚:“受不了了?我給過你機會的——讓你休我你不休,如今這些,你就該受著。”


    為防自己失控,沈岩果斷轉身離開,眨眼背影消失不見。


    青梨拽著阮江月的衣袖搖晃,眼睛裏麵的崇拜簡直要溢出來。


    她家小姐可太厲害了!


    她手指飛速比劃:剛才他怎麽不動手?他要動了手,叫他知道什麽叫高手!小姐也可以直接動手啊!


    阮江月拍了拍青梨的手背:“打架可不是好事,姑姑最不喜歡我和人鬥毆了。”


    可是有的人欠教訓啊!


    青梨想起沈岩方才的囂張模樣就覺得犯惡心,這種人是要好好教訓,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青梨忽然想,小姐她雖是女兒身卻極有膽魄血性。


    以前若遇到這種事,阮江月定是不會輕易放過,必會動手,用拳頭教沈岩做人。


    可現在……


    青梨心裏一陣酸澀鈍疼。


    她是貼身照看阮江月的人,覺察的最是清晰,因為不治之症,小姐的性子變了太多太多。


    看似做事還和以前一樣利落果斷,可其實卻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死氣沉沉。


    血性和生氣,在阮江月身上急速消失了。


    現在她隻想一切順利,能用最快的速度從沈家這個泥沼脫身,去定州看姑小姐,而後能求醫,為小姐尋到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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