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好就多在宅院裏待著休息,出門來找什麽不自在?”


    阮江月冷嗤一聲,“我就是這樣的逆女,你今日看清楚聽明白了,想多活幾日就不要再到我麵前來耍把式!


    拿什麽生恩養恩孝道來壓我,我不吃這一套!”


    劉嬤嬤不斷地在溫氏後背順著氣,知道此處不宜久留,再不敢多說什麽。


    瞧著溫氏情況好一些之後,她立即帶著仆人,扶著溫氏離開了。


    阮江月坐在院子裏的梧桐樹下,托腮看著牆角殘餘的半縷落日餘暉。


    殘陽絢爛熱烈。


    然而看在阮江月的眼底,那片殘陽紅的刺目,紅的灼痛人心。


    它像是一大片一大片殷紅的血。


    那是阮江月心底最深處的傷。


    她以為自己早已經不在乎了,卻沒想到,有些傷口看似已經結痂,實則那傷勢永遠不會好。


    隨時會被揭了傷疤,露出裏頭的血肉模糊來。


    那樣嚴重的傷勢糾扯,讓她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因為太重會痛徹心扉,痛的喘不上起來。


    衣袖被人輕輕拉動。


    阮江月回頭,就對上青梨泛著紅絲和濕氣的眼睛。


    她知道青梨心疼她,想安慰她。


    主仆多年,無論任何時候,青梨都在阮江月身邊相伴。


    已經不知道安慰過阮江月多少次。


    可阮江月現在竟開始害怕青梨這樣的表情。


    那心疼和擔憂的眼神、想安慰她的欲望,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那讓阮江月更加忍不住地回憶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一切,更加看清楚自己如今的處境。


    那是淒慘、可憐、是絕望。


    喉頭梗塞到了極致。


    阮江月真的想大哭一場。


    她想真正地瘋癲、宣泄出所有,又硬生生地止住了一切衝動。


    她竟怕青梨露出更加擔憂關懷、慌亂無措的眼神來。


    再讓自己的淒慘更加的深刻,更加真切的明白什麽是無能為力的絕望。


    阮江月閉上了眼睛,渾身止不住地輕顫起來。


    她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瘋了……


    青梨看她如此果真更為擔憂,不斷地拉著阮江月的衣袖。


    阮江月極為沉重地呼出一口氣。


    她起身回了房間,隻給青梨留下一句話:“我要安靜一下,別打擾我。”


    話一說完,門板啪嗒一聲在青梨麵前拍上。


    青梨滿眼擔憂,心急如焚,卻除了憤怒命運不公,做不出別的安慰開解之事。


    回到房中的阮江月躺回到床榻上去,睜眼看著帳頂。


    這些年來的所有的一切如走馬觀花一樣從她腦海之中閃過,恍然間喃喃出聲:“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難道是前世造了大孽,所以今生會托生到溫氏的肚子裏?


    才要遇到這樣冷漠如刀,半分不把她在心上的母親?


    她今生也努力地、認真堅強地活著。


    她自問沒有做過任何虧心事,沒有對不起過旁人,卻如今又是命不久矣,還要遭受這些牛鬼蛇神的攻擊和折磨……


    她也想要奮起反抗。


    可她心驚的發現,自己在這一瞬,竟然連朝著老天爺呐喊不公的力氣都沒了。


    自己渾身的生氣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間被抽了個幹淨。


    阮江月呆滯木然地盯著帳頂看。


    隻覺這一輩子從未有過如今日這般疲憊、絕望的時候。


    她的心底甚至冒出了個可怕的念頭。


    已經這麽累了。


    又命不久矣,真的有繼續堅持下去的必要嗎?


    不如就——


    嘭嘭、嘭嘭、嘭嘭……


    頭頂上傳來一串兒聲音,極有節奏,無比擾人。


    那聲音打斷了阮江月的思緒。


    她目光移轉,死死地盯住房頂。


    嘭嘭、嘭嘭、嘭嘭……


    這聲音的確是從房頂傳來的,那是敲擊瓦片的聲音。


    屋頂有人!


    而且應該已經來了許久。


    這聲音是在提醒她!


    阮江月盯了片刻,果斷翻身下床,從廂房氣窗竄出,身形極為利落地翻到了屋頂上。


    當看到那靠坐在青瓦上的人時,阮江月眯了眯眸子。


    是阮星瀾。


    他曲著腿,姿態很是隨意很是瀟灑,手指骨節還搭在青瓦之上。


    先前的嘭嘭敲擊之聲,就是他發出來的。


    阮星瀾目光落在阮江月的身上片刻,慢慢站了起來,遲疑發問:“你……的心情不太好嗎?”


    阮江月冷冷道:“你來多久了?來幹什麽?!”


    “呃……我剛到一會兒,我有東西掉你這兒來,很要緊的,所以我來找。”阮星瀾把自己空了的手腕亮出來。


    “就那個鐲子,你見過的,應該掉在了你床下的機關裏。”


    阮江月盯了他片刻,丟下一句“自己找”,重新順著氣窗竄回了房中。


    阮星瀾站了會兒,也跟了進去。


    阮江月走到床邊踢腳踏。


    哢嚓一聲,機關開了。


    阮星瀾俯身進去,等出來的時候手中拎著那太乙八卦陰陽鐲。


    阮江月的聲音傳來:“找到了就走,好好待在讓你待著的地方,沒事不要亂跑,你出場的時間馬上就到了,別出亂子。”


    她坐在雕花月亮門邊的椅子上。


    本就是角落位置,又因屋中黑沉,沒有點蠟燭,顯得整個人像是嵌入一片陰暗之中。


    甚至好像……有看不見的陰戾和死氣從她的身上不斷滲出。


    阮星瀾猶豫了一會兒,走近兩步:“你看起來不太好。”


    “與你無關!”阮江月冷冷地丟出四個字,抬眸看向阮星瀾,怒極之下口出惡言:“滾!”


    阮星瀾沒走。


    他更近幾步,停在阮江月的麵前,拖了隻圓凳坐下:“你覺得你的處境很不好,然後我是個無關的人。


    我幫不上什麽忙,還會打擾你的心情,所以你要我走開,是嗎?”


    “滾出去!”又被打斷思緒的阮江月怒哧一聲,抬手抓向阮星瀾手臂。


    阮星瀾把她的手腕反扣住,又說:“你好像很無力,也很絕望,還有一點……堅持不住了,是不是?”


    阮江月唇瓣緊抿,黑沉沉的眸子盯住阮星瀾。


    屋子裏漆黑一片。


    但阮星瀾目力極好,他看清了阮江月眼底的錯愕,恐慌,絕望,以及這些情緒之後隱匿的濃重期盼。


    “你需要理解,但你身邊似乎沒有能理解你的人,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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