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阮江月被一串呼嘯拍岸的水聲,夾雜著嘰嘰喳喳幾聲細碎的鳥鳴吵醒。


    她睜開眼睛的一瞬,被陽光刺的立馬閉上,下意識地抬手遮陽。


    一隻手卻先她一步擋住了那光線。


    阮江月眯了眯眼,慢慢地適應了光線之後,視線對上了一雙黑白分明,澄澈無波的眸子。


    阮星瀾溫聲說:“睡醒了。”


    “……”


    阮江月緩緩坐起身來,環顧四周。


    此處還是紅水河大峽穀。


    她正坐在平坦而光滑的河邊巨石上,旭日炎炎,懸在頭頂,照的人全身都熱烘烘的。


    是正午了?


    或許是睡夠了,阮江月頭腦異常清明,眨眼時間憶起許多。


    她盯著阮星瀾冰冷地說:“你點我穴。”


    否則她不可能睡著。


    這麽大的聲響,不可能吵不醒她。


    更不可能睡到現在這個時辰!


    “……”阮星瀾沉默了一下,垂眸:“抱歉。”


    一股激流湧來,撞到他們身下巨石之上,流水呼嘯怒吼,水花四濺。


    阮江月的身邊、身上沒有落上一滴水珠——阮星瀾坐在巨石邊,將所有濺起的水珠基本都擋住了。


    他隻穿著輕軟的月色中衣,後背連著披垂的發絲已經被完全打濕,衣料黏在身上。


    阮江月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身上原蓋著一件男子的輕薄夏裳。


    是他的衣服。


    現在因她翻身而起掉到了一邊上。


    而且自己剛才,好像是枕在……他膝頭?


    阮江月微微抿唇,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蜷了蜷。


    那看著阮星瀾的眼神,也有些莫名的複雜。


    阮星瀾將衣裳撿起,並不在意後背濕透,利落地披好,隨手揮袖打出一道綿軟氣勁。


    阮江月聽到一聲輕哼。


    接著便響起青鴻著急的聲音:“小姐——”


    阮江月循聲回看。


    原來青鴻就站在河岸邊的樹下,看樣子是先前被阮星瀾給點穴了,方才氣勁打穴是將他給解開?


    “青鴻兄先前找來,疑我對你不軌,便要與我動手,我解釋他又不信……你難得睡著,我們一旦動手必定擾醒你。


    所以我隻能出下策,讓青鴻兄安靜些許。”


    阮星瀾與阮江月解釋了幾句,朝青鴻一拱手:“還望青鴻兄莫怪。”


    青鴻黑了臉。


    他安排完人手,發現阮江月和阮星瀾都不見了,第一時間便出來找尋。


    找到紅水河畔時,正好看到阮星瀾在脫衣服。


    阮江月又是躺在他身上。


    這讓青鴻怎麽能不懷疑?


    當場便拔刀相向了。


    誰知阮星瀾盤膝坐著沒動,隔空接招,還把他給點住了!


    明明半個月前阮星瀾出手時都很生疏的。


    現在卻是出手的次數越多,他武功好像越來越高,招式越來越嫻熟,還很深不可測!


    青鴻自問這些年行走在外少有對手,對自己的武功也很有自信。


    卻沒想到在阮星瀾這裏,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如何能不扼腕?


    此時阮星瀾那賠禮更像是在笑話他。


    偏他又的確技不如人,被笑話了也隻能暗暗咬牙。


    阮江月聽阮星瀾解釋便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


    對此她有一些意外,又並不是很意外。


    好像,阮星瀾這個人理所當然要比一般高手技高一籌的吧?


    她轉向青鴻:“你被點住多久?”


    青鴻抿著唇難以回答。


    阮江月又問:“多久?”


    青鴻默了默,僵硬地說:“三個多時辰。”


    “三個時辰?”阮江月挑了挑眉,“沒衝一衝嗎?”


    青鴻沒說話,臉卻是徹底黑如鍋底。


    不是沒衝,而是根本衝不破。


    “現在知道什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以後行走在外可得謙虛謹慎些才是。”


    阮江月輕笑著站起身來,“時辰已經很晚了,快些回去吧,今日還得出發!”


    絕望過了,她還是那個冷靜的阮江月。


    該做的事照樣得做。


    她輕輕一躍跳下巨石,便大步往縣城客店方向走去。


    阮星瀾在巨石上停留了片刻,也垂眸躍下,跟上。


    他們三人忽然不見,可急壞了青梨和其他隨從,到處找人,幾乎快要將小縣城翻個底朝天。


    因而看到他們三人完好無缺地出現時,青梨激動地差點哭出來。


    手指擺動飛舞又是擔憂又是慶幸。


    阮江月牽住她的手,柔聲安撫了幾聲,叫店家準備飯菜。


    青鴻去結住店錢,並整理行裝。


    阮星瀾則一直沉默地坐在客店的大堂之中,靜靜地看著外麵街道上的人來人往,也不知在想什麽。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用飯結束,出行也準備妥當。


    阮江月和阮星瀾在縣城外麵的大道上,分成了兩撥,將去向兩個不同的地方。


    阮江月捏著馬韁,朝他真誠道:“你真的助我良多,謝謝。”


    謝他做她哥哥幫她和離,謝他數次聆聽陪伴,謝他昨夜讓她有了一場難得的好眠。


    但是——


    “原來的計劃不會變,你得去我安排的地方。”


    “好。”阮星瀾點點頭,“你救了我的命,我自當回報,會尊重你的計劃。


    關於京城,以及你的事情,無論日後我是否恢複記憶,我都不會和任何人說起半個字。”


    阮江月說:“我相信你一諾千金,此去……應該不會再見麵了,後會無期吧。”


    阮星瀾捏著馬韁的手指撚了撚。


    其實他心底還有一些別的話……是關於她身體的。


    昨夜他趁她熟睡,查看了她的脈搏。


    的確是必死之脈。


    可脈象呈現的經絡狀況很是莫名其妙。


    他覺得她這脈不太對。


    他想深究,找出因果,然而思忖了整夜卻依然是腦袋空空,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現在這事他不確定,如何能開口?


    要是給她一點希望,結果最後發現是他搞錯了,那豈不是更添絕望?


    到時候又怎麽辦?


    沉吟片刻,阮星瀾隻字未提,朝阮江月露出個溫和的微笑:“能相識便已是三生有幸,緣分匪淺了。


    望一路順風吧。”


    話落,他輕扯馬韁,率先離去。


    青鴻朝阮江月頷首之後便帶一隊人跟了上去。


    阮江月騎馬立在岔路口,看著那一隊人漸行漸遠,消失在小路盡頭,被馬蹄飛濺而起的塵土淹沒了蹤影。


    阮江月的心底,忽然浮起幾分莫名的彷徨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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