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瀾回說,是用阮江月那塊血珀讓人換的銀兩。


    阮江月記得那東西。


    是三年前她要嫁到沈家之前,溫氏給的所謂禮物。


    先前她喝醉了,說起被母親遺棄,心中悲憤,怒極之下將東西扔了出去,但被阮星瀾用內力吸了回去。


    沒想到,如今這東西倒是能換銀子,成了解決她燃眉之急的物件兒。


    “你別擔心,等我們安定之後,我會盡量想辦法將那東西給你贖回來的。”阮星瀾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那你打算怎麽給我贖?嗯?”


    阮江月幽幽地說道:“你似乎,從醒了之後吃喝用度一應用銀子的事情,都是我出的錢。”


    阮星瀾麵露尷尬:“我會盡量想辦法。”


    “哦,可是我們現在被追殺,在逃亡,不知安定下會是何時,我又身染不治之症,沒準兒等你贖回了我都死了。”


    阮星瀾溫和但認真地說:“別拿性命玩笑。”


    阮江月一頓,垂眸說正事,“那東西是被我丟過的,我怎會擔心想贖回?我隻是在想,你找的那個老兄靠不靠譜。


    萬一卷了你的東西跑了怎麽辦?”


    “我說明日還會幫他獵一些東西,離開之前會幫他母親看病……他母親病了,與我說這事時他神色悲痛,眼紅泛淚。


    他是個孝順之人,品行定然不會差。”


    阮江月唇角輕輕一扯,雖是“嗯”了一聲,心底卻對“品行”二字嗤之以鼻。


    她不嘲諷品行二字,而是嘲諷世道和人心。


    這世上也許真的有品行俱佳的真君子。


    可更多的是裝模作樣的偽善小人。


    血珀價值萬金,誰人看了不會見錢眼開?


    隻怕是打了水漂……


    她不在意溫氏也便不會心疼那東西白白丟了,隻是少了那東西,便要想別的法子謀銀子來用。


    同州,還是同州平縣。


    這裏似乎是有焚月城的聯絡點吧。


    她原是不想和焚月城再聯係,但現在這樣……看來隻能是聯係一下了。


    阮星瀾一直看著她,瞧出她“嗯”的口不對心,忍不住想開口解釋,阮江月卻先一步出聲。


    “你還幫人家看病?你什麽都不記得,知道如何看病嗎?”


    阮星瀾沉吟了一下,認真回:“我到現在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但……對脈息和經絡之事,好像那種熟悉是刻在骨子裏的。


    再加上他說的他母親那些症狀……我好像都能理解,並且判斷是什麽病症、用什麽方子。


    應該能治。”


    “哦。”


    阮江月若有所思地說:“朝廷的事情你清楚,江湖的事情你也知道些,武功劍術,兵法騎射你都行。


    現在又說能看病。


    你這可是極厲害的人物了,沒準兒還會許多別的,隻是現在沒反應到。”


    阮星瀾想了想說:“你看我這鐲子,或許我還會算命卜卦也不一定。”


    阮江月輕輕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很有可能。”


    她其實是一幅極其甜美嬌柔的長相,真心淺笑的時候眉眼彎彎,嘴唇上翹,給人的感覺像是蜜糖。


    可她幾乎很少笑。


    大部分時間都是冷靜淡然的。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之中總是含著超乎年齡的清冷。


    哪怕偶爾笑一下,不是嘲笑就是冷笑。


    或許就是因為笑的少,此時難得笑一笑,竟讓阮星瀾覺得有蜜糖滴在了心頭,絲絲的甜泛上來。


    連著喉頭,舌尖都感受到了幾分甜意。


    ……


    阮江月不打算等所謂“老兄”送來銀子和舊衣。


    稍稍緩了下精神後,她便提議離開此處,想辦法到城鎮聯絡焚月城的人。


    阮星瀾則希望等一晚,覺得“老兄”會守約前來,而且她受傷還受寒,的確是不便走動。


    就在兩人意見相左的時候,那“老兄”找了來。


    “老兄”是個二十幾歲的男子,長得挺白淨,聽著談吐還是讀過書的。


    來時不但帶了衣服和銀子,還帶了一包饅頭,說是剛出籠就帶到這裏來了,現在還有些餘熱。


    阮星瀾與那人道了謝,將裝著衣服的包袱遞給阮江月,“我看了,都是新的,也沒有問題,你先換。”


    阮江月默了默,將衣裳拿到石洞中去,迅速換好。


    衣服是棉布做的,便宜卻很舒適。


    隻是對阮江月來說短了一些。


    她出去時,阮星瀾也將衣裳換好了。


    很巧也短。


    那老兄不會瞧女子衣裳是否合身,倒是會看男人的。


    瞧著阮星瀾袖子和袍擺都短了不少,老兄尷尬地撓頭:“我、我讓店家給我最常賣的尺寸,怎麽不對?


    公子個頭兒高了些。”


    話落他又飛快看了阮江月一眼,不好意思地說:“小姐。”


    他趕緊把饅頭塞到阮星瀾懷中,央著阮星瀾現在就去他家中,一來可為他母親看診,二來不必露宿在外。


    阮星瀾認為是可以的。


    但他知道阮江月小心謹慎,怕有別的想法,便詢問地看向阮江月。


    等阮江月點頭後,兩人隨著那老兄離開野外。


    坐上驢車前往小山村的路上,阮江月一邊咬著大白饅頭,一邊查看了下布包袱裏的銀子。


    十兩的錠子一共十個,整一百兩。


    老兄說,是鎮上的當鋪能給到的最高價格了,還發誓說他沒有藏私,全都拿來了,隻求阮星瀾能救他母親。


    阮星瀾和那老兄閑聊著。


    阮江月則靠在稻草上養神。


    驢車搖晃了兩個多時辰,終於到了那老兄所居的山村。


    那時天都已經黑了。


    去到那人家中後,阮星瀾給老人看病。


    阮江月就陪在一邊上,瞧他診脈的動作的確非常熟練,像是常做那種事。


    後麵他說起老人飲食睡眠,以及曾經吃過的藥,問那老兄是不是,竟然全部和老人的情況對上了。


    惹得那老兄雙眼放光,直喊神醫,還要跪下求他救母親性命。


    不過阮星瀾的意思是——


    那老人並不是什麽要命的病,隻是病了之後藥不對症,又拖了太久所以成了如今虛弱不堪的模樣。


    他寫了方子給那老兄,又遲疑地看向阮江月:“小妹……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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