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四下嘩然。


    讀書還能做官老爺?


    騙人的吧?


    他們世代農耕的泥腿子,命不如狗的賤民,還能翻身做官老爺?


    絕對是騙人的。


    可是,這話就是官老爺自己說的。


    官老爺說的話,自然是一個字一顆釘,鐵定的。


    劉主簿又補充了一句。


    說道:


    “此乃大周開國十策之一,乃是天下共主,大周聖人,當今陛下親筆禦定,絕無虛假。”


    聽到劉主簿這麽說,周圍的龍泉鎮居民才終於相信。


    畢竟劉主簿都說了,那是聖人親口定下的,劉主簿雖然是官老爺,可也不敢假冒聖人的說的話吧?


    還不等眾人回過神,劉主簿繼續說道:


    “今日來此第三件事,便是為龍泉鎮許先生的知行學堂正名,許先生乃是縣尊大人請來的先生,在縣尊大人的大力支持下,於龍泉鎮開辦學堂。”


    “爾等若想讀書,便去找許先生,隻要先生願意,凡我大周男子,皆可入學。”


    話已至此,眾人看向許知行的目光早已大不相同。


    沒想到許知行之前說的那些話竟然是真的。


    剛才那幾個叫嚷著要把許知行趕出龍泉鎮的人,一個個羞紅了臉,不敢抬頭。


    瘸腿漢子更是一臉死灰。


    剛才他可是把許知行得罪慘了。


    以他的認知,自然會覺得許知行一定會報複他,甚至要他的命。


    “砰...”


    一聲輕響,把眾人目光吸引了過去。


    原來是瘸腿漢子嚇得腿軟,不自覺的跪倒在地上了。


    “許許許許...先生...小的...小的錯了...”


    許知行哪裏會跟他一般計較?


    這種人,既蠢又壞。


    但這樣的人,注定這一輩子都隻能掙紮在底層,無法對他帶來實質性的威脅。


    所以許知行隻是淡淡道:


    “起來吧,下不為例。”


    說起來要不是他們這些人,劉主簿今天也不會來龍泉鎮,招生的事或許還得拖延一段時間。


    瘸腿漢子如蒙大赦,想站起身,卻發現腿腳不聽使喚,沒有半點力氣,隻好繼續跪坐著。


    劉主簿也沒有多看此人一眼,這種小螞蟻一般的人物,不值得他浪費半點精力。


    隨後劉主簿繼續宣布後麵的事。


    在鎮上挑選一名裏長。


    一開始村子裏的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許知行,推舉他來當這個裏長。


    但許知行毫無猶豫的拒絕了。


    最後經過眾人推選,裏長的人選落在了鎮上一位頗有聲望的老農身上。


    一切事宜結束後。劉主簿便與許知行告別,離開了龍泉鎮。


    劉主簿離開後,圍觀的人卻沒有離開。


    一個個看向許知行的目光,仿佛狼看見肉一般。


    許知行自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剛才劉主簿說了,讀書讀得好,就有機會當官。


    這對於被官老爺欺壓了一輩子的百姓來說,就像是一個逆天改命的機會。


    他們自然都想要這個機會。


    而許知行,就是龍泉鎮唯一一個能給他們這個機會的人。


    許知行笑了笑,擺了擺手道:


    “天色不早了,大家回去吧,想來入學的明天再來。”


    如今許知行的話對於龍泉鎮來說可謂是最有分量的,聽他這麽說,大家不敢違抗,隻好各自離去。


    等人群散開後,宇文清走到許知行麵前,問道:


    “先生,明天我也來幫忙吧?”


    許知行點了點頭,笑道:


    “好。”


    宇文清大喜,笑得無比燦爛。


    那名病癆中年也走了過來,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遞給許知行,說道:


    “許先生,我父子家無長物,隻有這一枚玉佩勉強能拿得出手,先生若是不棄,就收下當做束脩吧。”


    許知行看了眼宇文清父親手中的玉佩,隻見其通體滿綠,珠光寶氣,一看就知道這成色乃是玉中極品。


    這如何能收?


    “此物太過貴重,宇文兄還請收回。至於束脩,我看不如這樣,讓宇文清在我這裏幫忙,做做庭院灑掃的工作,就當是相抵了。”


    許知行雖然主張有教無類,但束脩的事是必須的規矩。


    這體現的是學生求學的禮節和誠心。


    免費得來的東西,人們大多不會重視。


    所以束脩,也就是學費,是一定要收的。


    隻不過他也不會定下一個固定的標準,全憑學生自願。


    病癆中年看著手中玉佩,沉思了片刻,然後又看向宇文清,似是詢問。


    宇文清連忙道:


    “我願意幫先生灑掃,但父親,束脩還是要的。”


    許知行也不勉強,轉身牽起小蓁蓁的手一邊離開一邊說道:


    “求學在心,不在財。你們自己定。”


    說罷,他已經帶著小蓁蓁走遠了。


    病癆中年望著許知行離去的背影,眼中乍現一抹明亮的神采。


    “好一句求學在心,有意思的人...”


    宇文清仰起頭,望向父親,問道:


    “父親,先生是什麽意思?”


    病癆中年微微笑了笑,輕聲說道:


    “清兒,你記住,以後,他就是你的恩師了。”


    宇文清疑惑的點了點頭,心想,先生本來就是我的恩師啊?


    他不明白,剛才許知行的那番話,是隻有對真正入室的弟子才會說的。


    若非入室弟子,誰會放心讓一名學生打掃自己的隱私之地?


    病癆中年聽出來了許知行話裏意思,於是特意忠告自己的孩子。


    至於宇文清聽不聽得懂,明不明白,現在都還不急。


    時間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許知行帶著小蓁蓁和趙寡婦一起,回到了趙氏酒坊。


    其實說是酒坊,釀的酒也不過是兩三種。


    亂世剛過,吃飽飯都成問題,哪裏還有多少糧食用來釀酒?


    所以酒坊的產量並不高,酒錢也並不便宜。


    隻有鎮上幾戶光景好些的人家,才會偶爾來打上幾兩酒嚐嚐。


    但是今天,趙寡婦在廚房忙完之後,坐在飯桌前,卻特意為許知行倒上了一碗有些渾濁的燒酒。


    “小許,恭喜你,學堂終於開張。”


    趙寡婦有些感慨,當初怎麽也想不到,一時好心收留的一個小乞丐,竟然有這麽大能耐。


    一開始她聽說許知行要開學堂的時候,其實反應跟鎮上那些人差不多。


    隻不過趙寡婦是一個明事理的人,經過許知行的勸說,她也轉過彎來。


    今天聽到劉主簿親口宣布的事後,她心裏的大石頭也終於落地了。


    許知行端起酒碗,看向趙寡婦,語氣無比誠懇。


    “趙姐,承蒙您收留照料,讓我不至於凍死街頭。這份恩情,知行會永遠銘記在心。”


    說罷,許知行仰頭喝光了碗裏所有的酒,一滴不剩。


    趙寡婦微笑著看著他,默不作聲。


    坐在一旁的小蓁蓁卻忽然感覺,娘親的眼裏,好像有些什麽東西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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