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玉液兩江分流的岔口處,正好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峰。


    山峰上並無多少草木,多是嶙峋山石。


    尋常人若無外力幫助,想要登上山頂幾乎是不太可能。


    但對於宋淩霄這種六品武夫來說,自然是不成問題。


    當他施展輕功來到山頂,遠遠便望見夕陽下,盤坐在山頂巨石上的那一道素白身影。


    金色的陽光落在她身上,就像是給她鍍上了一層金輝。


    配合起那一身清冷的氣質,就好像不是凡間之人。


    宋淩霄沒敢太靠前打擾。


    他自然不會再認為趙蓁隻是一個沽名釣譽故意出風頭的江湖人。


    而是把她當成一個天資卓越,臨江觀潮悟劍的絕代天驕。


    人都是這樣,一旦所見之人在心裏的分量不一樣,同一件事,便會披上一層不一樣的光環。


    宋淩霄找了塊山石坐下,就這麽遠遠的看著她。


    知道夕陽在天邊落下,那一抹素白倩影終於站起身,打算離開時,他才禁不住上前問候。


    “姑娘有禮,在下宋淩霄,久聞姑娘在此觀潮,心生敬佩。


    在下也略通武道,便不請自來,冒昧打擾,相與姑娘...”


    “沒興趣...”


    還沒等他說完,趙蓁便回了他一句。


    宋淩霄神情一愣,不由得有些尷尬。


    一直以來,他頂著天才的名頭,又家世顯赫,外貌更是風流倜儻,但凡所見女子,就算不至於對他一見傾心,但也絕不會如此冷漠。


    所以一時間,宋淩霄竟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等他回過神來打算再說兩句的時候,趙蓁便已翻下山石,施展輕功下山而去了。


    宋淩霄不禁有些懊惱。


    平時嘴皮子挺會說的,怎麽到了今天就這麽不知所措了?


    隻好下了山,悻悻而歸。


    但這一夜,這位意氣風發的天才少年竟然失眠了。


    滿腦子都是趙蓁的樣子,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第二天一早,宋淩霄天還沒亮便起床了。


    從來不進後廚的他破天荒的跑來廚房,吩咐廚房的婆子加緊做了幾樣精美的點心,用檀木食盒小心翼翼裝著,提著出了門。


    他早已打聽清楚趙蓁的住處,沒有冒昧上門打擾,而是守在巷口耐心等著。


    並且時時留心趙蓁住的院子頂上是否升起炊煙。


    差不多等了半個時辰,總算是聽到了開門聲。


    而趙蓁的院子裏並無炊煙升起。


    宋淩霄心頭一喜,連忙整理著裝易容,筆挺挺的站著。


    晨光裏,趙蓁依舊是一身素白衣裙,手裏提著一柄外表樸素的長劍,緩緩從巷子深處走了出來。


    宋淩霄忽然感覺有些緊張,他努力保持著和煦的微笑,見趙蓁走過來後抱拳躬身道:


    “姑娘早,在下宋淩霄,昨日與姑娘有過一麵之緣,這是我讓府中下人特意做的早點,姑娘...”


    他的話依舊沒有說完。


    因為趙蓁已經從他身邊走過。


    她的眼神甚至都不曾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宋淩霄愣在原地,臉上有些發燙。


    長這麽大,他何時被如此忽略過?


    可是不知為何,他心裏除了局促、失落之外,竟升不起半點怒氣。


    宋淩霄轉過身,看著趙蓁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由得喃喃道:


    “世間竟有此等絕世女子...”


    身世顯赫,自身成就同樣不凡的他,此時竟有些自慚形穢。


    宋淩霄失落的提著食盒回了家,深受打擊的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整天都不曾出門。


    不過第二天,這小子又再次滿血複活,提著食盒又來到了趙蓁院子外的巷口。


    依舊如同昨天一樣,趙蓁未曾多看他哪怕一眼。


    好在,今天宋淩霄一口氣把話說完,不像前兩次那樣,話都來不及說就被忽略掉了。


    到了第三天,他的臉皮又厚了幾分。


    不僅守在趙蓁院子外的巷口,還跟著也爬上了那座石山。


    隻不過他也隻敢遠遠的看著,沒有輕易上前打擾。


    之後的日子一連半個月都是如此。


    隻不過宋淩霄每天都會稍稍靠近一步。


    見趙蓁沒有反應,便自顧自高興的坐下來觀望。


    宋淩霄苦求趙蓁的事很快便在雙江城傳開了。


    與他相熟的友人都忍不住笑他,堂堂宋家二公子,江湖上薄有聲名的淩霄公子,竟然單相思一位外鄉女子。


    特別是這名女子竟然還是一名習武之人。


    如今大周文風鼎盛,文人向來看不起武夫。


    所以習武之人在如今的大周口碑並不太好。


    雙江城那些深閨中的千金小姐們聽聞此事,一個個都忍不住給宋淩霄打抱不平。


    若宋淩霄能這麽對待她們,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好,她們也絕對願意投懷送抱。


    那外鄉粗鄙的習武女子,何德何能?


    哪知宋淩霄卻毫不在意,哪怕宋家家主嚴詞訓斥,他依然還是死性不改。


    這一日,宋淩霄依舊跟隨著趙蓁前後腳登上了石山。


    今天,他打算再進一步,與趙蓁靠的更近一些。


    隻是當他腳步剛剛落在距離趙蓁大約十米之外時,一柄寒光閃爍的長劍便猛地插在了他的腳邊。


    碎石飛濺,打在毫無防備的宋淩霄身上,惹得他有些灰頭土臉。


    抬頭望去,隻見趙蓁正站在山頭,居高臨下冷冷的望著他。


    “你要登山,我不管,你要在這浪費時間傻坐,我也不管,但以此劍為界,你若敢再上前半步,我便視你為挑釁,休怪我劍下無情。”


    趙蓁的話語無不透露出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宋淩霄心頭忽然有些刺痛,他收回腳步尷尬的笑了笑,隨後拱手道:


    “是在下冒犯了,姑娘請恕罪。”


    趙蓁抬手一招,初雪劍飛回到她手中,隨後便轉過身盤膝坐下,不再理會宋淩霄。


    此時滿心都是失落的宋淩霄全然沒有注意到,趙蓁召回長劍時絲毫沒有半點真氣波動。


    根本不是尋常武夫的手段。


    他轉過身,背影有些落寞的下了山。


    到了山腳,上了渡船,便往江對岸的雙江城而去。


    趙蓁難得轉頭看了眼江麵上那宛如一片孤葉一般的渡舟,輕輕歎息了一聲。


    這些天宋淩霄做的那些事,她又不是瞎子,又怎麽會看不見?


    隻是趙蓁知道,這位雙江城的世家公子絕無可能成為自己的伴侶。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給人任何希望。


    因為希望其實就是更大的失望。


    至於最近那些流言她也略知一二,說她配不上這位宋家二公子,說這位離州江湖名頭鼎盛的少年天才對自己是錯付。


    趙蓁完全不在意。


    畢竟再天才,再絕豔的人,又怎麽比得上當初的大師兄宇文清呢?


    哪怕是趙虎師兄,也遠超這位所謂的天才十萬八千裏。


    見慣了天才俊傑的趙蓁,又怎麽可能會對一個溫室裏長大的少年動半點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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