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鍵的是,宇文清的內心還有不為人知的想法。


    這北燕的皇位於他而言,隻是負累。


    若尋回父親,他自然是要禪讓皇位,回他夢寐以求的學堂去的。


    如今的他儒道已然接近二品。


    追求至聖儒學的至聖之境,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目標。


    宇文清知道,一旦他在北燕當皇帝期間留下子嗣,他這一生就再也無法擺脫這個身份了。


    所以哪怕那些朝臣以死相求,他也依舊不為所動。


    隻是這麽多年過去,父親依舊是杳無音信。


    聽風樓如今耳目遍布四方,可卻始終找不到宇文誠的蹤跡。


    這也是宇文清如今最為掛念的一件事。


    回到禦書房,宇文清收拾好煩躁的情緒,拿起那本許知行親自抄錄的《論語》開始輕聲朗讀了起來。


    平日裏,隻要是他心情鬱悶的時候,隻要讀一讀許知行送給他的那幾本書就能恢複平靜。


    身上的浩然真氣自然而然的散發開來,整個禦書房裏都充斥著浩然之意。


    如果有心思惡毒之人在這裏,聽到宇文清的讀書聲就會不由自主的感覺煩躁難受。


    但如果是心境光明之人,則會感覺非常受用,不知不覺就會沉浸進去。


    原本平時在這個時候,絕對不會有人前來打擾。


    但今天,宇文清讀書讀到一半,便皺著眉頭停了下來。


    而此時,禦書房門外的花園裏,幾名侍衛正攔下了一名中年官員,不讓他上前。


    此人乃是北燕兵部尚書,秦開。


    秦開知道宇文清的規矩,但此時此刻,他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


    秦開正打算開口向侍衛說明情況,便聽到禦書房裏宇文清的聲音響起。


    “讓他進來。”


    兩名侍衛聽到宇文清的聲音,立即領命,朝秦開拱手道:


    “秦將軍,請。”


    秦開官職雖是兵部尚書,但在北燕立國之前,他更是兩萬玄甲黑騎的統帥,如今更身兼北燕鎮國上將軍地軍職。


    這些皇宮護衛都是從軍隊裏選拔出來的,所以習慣上都稱秦開為秦將軍,而不是尚書大人。


    秦開走進禦書房,腳步比平時多了幾分急促,手裏拿著一封密函,密函已經被撕開,上麵寫著兩個字‘甲一’。


    這代表著這封密函乃是聽風樓所有情報中最高等級的情報。


    秦開停在宇文清禦案前五步之外,抱拳躬身行禮。


    “臣秦開,拜見陛下。”


    宇文清站起身,抬手虛扶道:


    “秦將軍免禮。”


    看到秦開手中的密函,宇文清眼神微微緊縮,隨後試探著開口問道:


    “可是南邊大周有了動靜?”


    秦開點了點頭,走上前雙手遞上密函。


    “陛下英明,正是從大周京都傳來的密函。”


    宇文清打開密函掃了一眼,眉頭微微緊皺。


    放下密函後,他抬頭看著前方,輕聲道:


    “等了四年,終究還是等不住了。”


    秦開歎了口氣道:


    “四年沒有動靜,如今這一來,恐怕不會是小打小鬧,從領軍之人就可以看得出來,大周很重視這一次北上。”


    宇文清又看了眼密函,問道:


    “周乾?可是戰國時那位有著飛將軍之稱的大周名將?”


    秦開點了點頭,回道:


    “沒錯,周乾乃是大周四大名將之一,尤其擅長快戰,急戰。


    當年僅率兩萬輕騎,不帶任何輜重糧草,轉戰萬裏,一路從雍州姬水打到了荒州晉國都城。


    那一戰直接打掉了晉國三分之二的戰力,把整個晉國切割的四分五裂。


    可也說,晉國最終覆滅有一大半的功勞屬於這位飛將軍。


    大周派此人領兵,很顯然是打算速戰速決,一舉吃掉我們。”


    宇文清點了點頭。


    “我北燕疆域,幾乎都是一馬平川的草原地勢,最適合這位飛將軍發揮。”


    說到這裏,宇文清忽然話鋒一轉,問道:


    “周乾如今官拜何職位?受何封爵?”


    秦開想了想,開口回道:


    “如今官拜輔國大將軍,受封衛國公。”


    宇文清沒有說話,低著頭,看著桌子上的密函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


    許久後他又問道:


    “大周可有異姓親王冊封?”


    秦開一愣,隨後立即回道:


    “尚未聽說有異姓親王。”


    宇文清忽然笑道:


    “也就是說,這位飛將軍如果真的滅了我北燕,除了異姓王這個封賜,便已是封無可封了?”


    秦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或許...是吧?”


    宇文清立即吩咐道:


    “秦將軍,下去準備吧,行軍打仗是你的本職,朕便自作主張,要怎麽打,怎麽應對,一切皆由你全權號令,明日朕在朝堂上會任命你為護國大將軍,應對此次大周進犯。”


    秦開躬身領命。


    等秦開離開後,宇文清拿起筆墨,寫了一封密函。隨後走到書架前,敲了敲書架上一隻小巧的編鍾。


    鍾聲清亮,久久不絕。


    沒一會一個人影就像是從影子中走出來的一樣來到了宇文清麵前。


    宇文清將密函遞到他手中,吩咐道:


    “送去大周京都皇城司,記住,讓皇城司的人意識到這封信的重要性。”


    人影躬身領命,接下信函後,身形唰地一下便消失不見。


    宇文清看著空蕩的禦書房,忽然有些意興闌珊。


    與當初的許知行一樣,他忽然對這種權謀心術感到無趣。


    可是這世上的事從來都是這樣。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語無二三。


    很多事不是你想就能如何。


    他如今身在這個位置,更不是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


    就算再不喜歡這些所謂的權謀,為了北燕和他的臣民能夠安身立命,他也不得不用。


    宇文清忽然開始想念學堂,想念先生、師妹、師弟他們。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如果先生在這裏,又會怎麽做?


    但他也知道,就算他再想念,也決計不能跟先生他們再有瓜葛。


    所以宇文清隻能把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心裏,然後繼續去做他的北燕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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