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薑華,許知行再次動身出發。


    白帝門的經曆,讓他對江湖武道宗門多了幾分關注。


    一個白帝門,便能牽扯這麽多的條人命。


    這江湖上還有不少宗門,誰知道還藏著多少陰暗?


    涼州相對於其他幾個州來說,民風更為彪悍野蠻。


    這裏的人,一言不合就會拔刀相向。


    大周朝廷官府對涼州的把控力也是最低的。


    之前還有涼州邊軍四處鎮壓,如今邊軍處於整編改製的階段,很多的毒蟲又再次冒了出來。


    當然,世間有罪惡也會有美好。


    而且相對來說,在這個天下和平的時代,美好的事還是要更多一些。


    許知行走過那麽長的路,所見所聞,多有讓他觸動的美好瞬間。


    這也是他從不會對這個人間失去希望的原因所在。


    從白帝門離開後,過了三四天,便到了除夕了。


    坐在一座山頭,許知行遙望東方,心中不免也有些思念。


    這麽多年了,還是第一次除夕不在學堂裏。


    ‘還真是每逢佳節倍思親啊...’


    許知行不由得感歎了一句,站起身便打算下山去。


    眼角的餘光卻瞥見極遠處,一座山崖上,似乎吊著一個人。


    許知行低頭看去,微微眯起雙眼,這才看真切。


    原來是一個采藥人吊在山崖中間,不上不下,臉上滿是絕望的表情。


    許知行不敢耽擱,一步跨出,咫尺天涯之間,瞬息便來到了那采藥人所在的山崖之上。


    《靈經》運轉,一根藤蔓向下飛了過去,纏住了那采藥人的腰,便將其拉了上來。


    采藥人驚魂未定,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知道是許知行救了自己,膝蓋一彎便要跪下拜謝。


    許知行一把托住了他,笑道:


    “心意領了,不必下跪。”


    那采藥人感激涕零,心有餘悸道:


    “我摔死了不要緊,家裏婆娘和娃兒就糟了。”


    許知行指了指他背後的藥簍,笑道:


    “都這麽危險了,藥材倒是一點沒遺失。”


    采藥人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笑道:


    “這可是我一家人的命根子嘞,沒有它們,娃娃想讀書連筆墨都買不起。”


    許知行點了點頭,笑道:


    “再怎麽也要小心一些,命沒了,家人肯定更不好受。”


    采藥人連連點頭。


    “先生說的有道理。”


    許知行笑了笑便打算離開,采藥人見他孤身一人,忍不住問道:


    “先生,今天除夕,您怎麽還在山裏?不回家過年嗎?”


    許知行搖了搖頭。


    “離家太遠,暫時回不去。”


    采藥人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小道:


    “先生若是不嫌棄,不如到我家去一起過個年?雖然是窮家破戶的,沒什麽好東西招待,但說什麽也要吃頓飯吧?不然讓我心裏怎麽過意得去?”


    許知行看著采藥人真誠的眼神,想了想,笑道:


    “不會打擾吧?”


    采藥人嘖了一聲,仰頭道:


    “那有什麽打擾的?我家婆娘要是知道我連救命恩人都不懂得招待一下,說不得要連床都不讓我上嘞...”


    許知行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拱手道:


    “恭敬不如從命,那就有勞了。”


    采藥漢子連忙學著許知行的樣子,別扭的拱手還禮。


    隨後走到前麵帶路,一邊還笑道:


    “先生是不知道,我家婆娘有多好,她小時候還讀過書嘞,懂得很多道理,可惜後來家裏沒落了,逃荒來了我們村。


    我也不知道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天大的好事,能被她看上。


    家裏操持的幹幹淨淨,還幫我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明明是小姐命,還能跟著我下地農忙,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村裏哪個男人不羨慕我?”


    說到這,采藥漢子扯了扯身上衣服對許知行笑道:


    “先生您看,我這衣服就是家裏婆娘一針一線織出來的,裏麵塞的棉花比同村的漢子身上那些棉衣都要厚。


    本來舍不得穿的,可我婆娘說,衣服做的就是給人穿的,穿壞了她再做。


    您瞧瞧,這麽好的婆娘,我能不拿命待她好?


    我多采幾株藥材,就能多掙點錢,也給婆娘扯點布,做身新衣裳。


    唉,難為情,我身上穿的是新衣,婆娘穿的還是破衣爛衫呢。


    她說我是要在外行走的,雖然窮,也應該體麵一些。


    畢竟麵子是自己給的,世人總喜歡以貌取人,穿著得體,外人想欺負你的時候總歸是要慎重一些的......”


    采藥漢子姓朱,叫朱老三,一路上都在跟許知行說他的妻子,說他的孩子。


    臉上的幸福怎麽都藏不住。


    聽著這些明顯是炫耀的話,許知行內心裏那一點點沉重也漸漸被感染。


    嘴角也會不由自主的微微翹起。


    瞧瞧,多美好。


    人間又哪裏全都是見不得人的肮髒陰暗呢?


    跟著朱老三,一路出了山。


    又沿著山路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在日頭快靠近山頂的時候看到了不遠處的山村


    村子不大,隻有二三十戶人家。


    遠遠望去已經有一層炊煙籠罩。


    五感極佳的許知行,甚至已經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朱老三指著遠處一間正在往外冒煙的土房興奮道:


    “先生,那就是我家,我婆娘在忙活晚飯了,咱們加快點,一會兒您嚐嚐我婆娘的手藝。


    對了,年初時她還釀了一壇子苞穀酒,說是留在過年喝,今天先生您正好趕上了。”


    許知行加快腳步跟在朱老三身後,笑道:


    “那我可有口福了。”


    入了村,一路上見到鄉親都會跟朱老三打招呼。


    時不時還停下來打趣幾句。


    朱老三也會跟村子裏人介紹身邊的許知行,說起許知行是一位教書先生的時候,胸膛都明顯挺高了幾分。


    朱老三的家很簡陋。


    兩間土房,一個用竹製的籬笆圍著的院子。


    院子一角有一個雞棚,棚裏有雞,但院子裏卻看不到丁點雞粉。


    院子裏的地麵上還鋪了石塊,朱老三說,那是他妻子讓他在山上采的平石鋪的。


    整整齊齊,幹幹淨淨。


    跟一路走來看到的那些村民的家截然不同。


    朱老三走到院門口,剛要開口,便看到那間小一點的土房裏走出來一個圍著圍裙的女人。


    臉上帶著淡淡微笑,語氣輕柔的不像是農村婦女。


    “三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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