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嘿嘿笑了笑。


    “先生說笑了,像我們這樣的人,哪有機會讀書識字?”


    許知行也笑了笑。


    “是什麽樣的人不重要,讀書識字也不是某些人獨有的特權。


    但我也知道,以你的處境,當以生存為先。


    不過做人做事,未必就一定要讀書識字。”


    說完這些話,許知行便站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還不忘回過身,看向青年問道: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青年拱手回道:


    “小人並無姓名,娘親生前,隻叫我大壯。”


    許知行點了點頭,笑了笑。


    “大壯,馬上新年了,祝你新年安康。”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青年愣在原地,望著許知行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但內心卻也多了幾分溫暖。


    他可不認為這突如其來的祝福會不會有什麽陷阱。


    畢竟他這樣的人,還有什麽值得別人惦記的呢?


    隻是想不明白,這位一看就極為不凡的先生,怎麽會突然跑過來跟他這麽一個雜工說話?


    青年想不通,也不再多想。


    回到雜物間,歎了口氣,還是決定離開了。


    萬一又有人來,說他圖謀不軌那可就解釋不清楚了。


    另一邊,許知行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思量著方才與那青年的一番對話。


    目前來看,還看不出有什麽奇特之處。


    但這也是讓許知行最意外的地方。


    文道氣運,竟然會選中一個大字不識且沒有任何奇特之處的普通青年作為他許知行的文道傳人。


    那散落的三顆文道氣運星辰,是這天下億萬生靈僅有的三個成為文道聖賢的機會。


    既然落在了大壯的身上,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許知行沒有過多深究。


    至於大壯資質是好是壞,他也半點不在意。


    更不會因為這是文道氣運給他找的弟子,就一定會收他。


    一切都要親自去看,去聽,去分辨。


    最後究竟結果如何,都猶未可知。


    帶著這份思慮,許知行回到了別院裏。


    趙蓁早就做好了飯菜,熱好了酒,等著他回來過年。


    就像多年前,宇文清離開後,每年過年這天晚上,學堂草廬裏都是他們兩個。


    不過不同的是,每年過年,大虎、呦呦還有知秋他們這些弟子各自在家裏陪完父母親人後,都會來學堂裏陪許知行。


    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守歲。


    今天過年,真的就隻有他們兩個了。


    所以不由自主的,心裏會升起幾分思念。


    趙蓁給許知行斟滿酒,端起酒杯道:


    “師父,又過了一年,蓁蓁敬你,希望師父永遠年輕,永遠開心。”


    許知行哈哈一笑,回敬道:


    “好,那我也敬蓁蓁無憂無慮,平平安安。”


    趙蓁抿嘴一笑,兩個梨渦尤為明顯。


    喝完第一杯酒,師徒倆便有說有笑的聊著過往的開心事。


    說起陸呦呦因為遇襲導致全身癱瘓,如今隻有修行《劍經》這一條路能幫助她恢複。


    趙蓁眼中滿是擔憂,不由得望著窗外,向南的方向,悠悠歎道: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


    揚州龍泉鎮。


    龍泉河邊,還是那幾間草廬,還是那一片十裏桃林。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學堂裏,吵吵鬧鬧。


    賀知秋在跟紀安比賽投壺,輸了的沒酒喝,贏了的想怎麽喝就怎麽喝。


    從紀安那通紅的臉色來看就知道,誰贏的更多了。


    另一邊,許紅玉手裏抱著一顆鮮嫩碩大的桃子,風一般亂跑。


    因為她身後,有個渾身雪白的老爺爺,張牙舞爪的要搶她手裏的桃子。


    那可是她用《靈經》修為,辛辛苦苦溫養了三天才好不容易在這季冬時節長出來的一顆大桃子。


    自己都舍不得吃,怎麽可以被那可惡的白胡子搶了去?


    李玄天也是老頑童心性,都快二百歲了,非要跟許紅玉這麽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爭搶。


    看得一旁輪椅上的陸呦呦無奈搖頭。


    自從許知行走後,家裏這一老一小就沒安分過。


    不是許紅玉偷偷把李玄天酒葫蘆裏的酒換成龍泉河水。


    就是李玄天趁著許紅玉不注意,偷偷拿她腰上那兩條本命魚須煉製的腰帶去釣魚。


    還真別說,這兩條腰帶釣魚效果極佳。


    不用鉤,不用餌,隻要放進水裏,就有無數魚蝦爭搶著撲上來。


    咬住腰帶一頭死都不鬆口。


    李玄天甚至還拿著飛去了東海,釣上來一條有巨鯊。


    每次都氣得許紅玉差點顯出本相,學堂邊那條龍泉河裏的河水就沒消停過。


    反正這兩個人,從來沒有一天是安安靜靜度過的。


    除了他們幾個,還有一人如今也住在學堂裏。


    那就是青萍劍宗的莫青瑤。


    這位當初天下皆知的劍宗聖女,在學堂待久了,身上那股劍客才有的淩厲鋒銳,竟再不見蹤影。


    反而更像是幾人中的大姐姐,平日裏照顧著大家的生活起居,臉上始終帶著柔和的微笑,顯得是那樣的溫婉賢淑。


    若不是刻意去想,根本意識不到她曾經是一位在戰國亂世就靠手中劍殺出赫赫威名的絕世天驕。


    雖然知道許紅玉並不是普通的孩子,一身實力,甚至不輸於她跌境之前。


    但莫青瑤還是會下意識的把她當做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眼神始終不離開許紅玉,生怕她磕著碰著。


    李玄天追了一圈,撐在桌子上,吹胡子瞪眼道:


    “小紅魚,不就一顆桃子嘛,這麽小氣幹嘛,等後院桃子熟了,我還你一籮筐。”


    許紅玉做了個鬼臉,仰起頭道:


    “好不害臊,後院的桃林本就是我家先生和師兄師姐種的,就算熟了,那也是我先生和師兄師姐們的,什麽時候成你的了?”


    李玄天也不生氣,嘿嘿笑道:


    “嘿嘿,那麽大一片桃林,我摘一筐你家先生也不會有意見。”


    說到這,他一扭頭看向一旁投壺輸的心情鬱悶的賀知秋,問道:


    “缺心眼兒,你有沒有意見?”


    賀知秋一怔,勉強笑道:


    “前輩都開口了,我哪敢有意見...”


    李玄天一臉得意,看向許紅玉道:


    “你看,這不就有桃子還你了嗎?”


    許紅玉哼了聲。


    “你就是仗著自己活得久,修為高,欺負人。等我長大了,我要拔光你的白胡子,看你還敢不敢欺負人。”


    李玄天哈哈大笑。


    “救你?修行起來剛坐下就屁股癢,肚子餓的,等你能修行到打敗我,還不知道要等猴年馬月呢。”


    許紅玉一臉不忿。


    “哼,我現在就去修煉,一口氣超過你,看你還囂張。”


    說著,許紅玉果然走了出去。


    莫青瑤連忙追在身後喊道:


    “紅玉,李前輩給你開玩笑呢,要修煉也先吃完飯再煉啊...”


    剛走出門的許紅玉聽到吃飯兩個字,腳步一頓。


    轉過身來,卻看到李玄天那看好戲的眼神,一時拉不下麵子,一扭頭,再次離開。


    莫青瑤無奈,隻能跟上去再勸。


    許紅玉此時卻愣在了院子裏,眼神灼灼的看著院子外。


    “先生?難道是先生回來了?”


    許紅玉猛然驚喜...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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