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秋高氣爽。


    大壯背著書箱隨著參考大軍一同擠進了貢院。


    坐在了自己考試的位置上,大壯依然是滿心忐忑。


    直到考試開始,看到了擺在自己麵前的考卷。


    大壯才在疑惑中稍稍穩定了心神。


    無他,太簡單了。


    他雖然讀書時間不長,但有文道氣運星位的輔助,加上每日受許知行浩然之意的影響,對於至聖儒學早已是熟記於心。


    而且因為是北燕國有史以來第一次科舉,考試的內容自然不可能太複雜。


    所以對於大壯來說自然是得心應手。


    但大壯此時依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同。


    隻覺得自己以為簡單,說不定其他人會認為更簡單。


    殊不知,就在他隔壁的幾位考生,在看到試卷後便已經是抓耳撓腮,一臉痛苦。


    三天考試很快過去,大壯依然是心懷忐忑的走出了考場。


    他沒有同學同窗,考完後自然也沒有人跟他一起對題討論。


    但從貢院走出來的時候,還是聽到了身邊其他考生在那裏議論紛紛。


    有的人沾沾自喜,有的人則懊惱不已。


    有的人春風得意,也有人滿臉沮喪。


    聽著他們討論的內容,大壯心中更是疑惑。


    ‘這麽簡單的題都能答錯?會不會是自己領會錯了考卷的意思?’


    帶著這份疑惑回了家。


    趙蓁和許知行都在,見大壯回來,許知行沒有急著問他考得怎麽樣,趙蓁倒是挺好奇,忍不住開口詢問。


    大壯也因此說出了內心的疑惑。


    卻見趙蓁神色怪異,似笑非笑。


    大壯知道,這位年紀比他小的師姐雖然是習武之人,但若論學問也遠超於他。


    於是便求問趙蓁,自己究竟考的怎麽樣。


    趙蓁笑而不答,隻是讓他耐心等候,等成績出來了,自然就知道了。


    之後便是煎熬一般等待著放榜的日子。


    大壯發誓,就算是以前餓肚子的日子,也沒有最近這段時間那麽難熬。


    為此,許知行甚至難得的對他訓誡了一番。


    大壯隻好將這份焦慮壓在心裏,每日依舊像以前一樣,專心讀書,認真工作。


    而且現在不隻是他一個人,還多了個小同學。


    北燕當朝儲君,宇文明。


    兩個年紀相差這麽大的人一起讀書,卻並沒有任何違和感。


    宇文明年紀尚小,難免有的時候會坐不住。


    大壯雖然知道他是北燕儲君,但該說還是會說。


    對待讀書這件事,大壯比任何人都要嚴肅。


    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半點馬虎。


    說來也奇怪,宇文明平日裏麵對他的皇帝哥哥都沒有半點膽怯。


    但唯獨有些怕平平無奇的大壯。


    其實也不叫怕,而是對大壯身上那股一絲不苟的勁頭由衷敬畏。


    就像是跟在這樣的人身邊一起讀書,他有的時候就算想要偷個懶,也會不由自主的自慚形穢。


    時間久了,這份敬畏便轉移到了對大壯這個人。


    他可以對最親近的蓁蓁姐嬉鬧,可以對威儀天下的皇帝哥哥撒嬌,唯獨在大壯麵前,他從來都是一本正經,不敢逾矩。


    至於麵的許知行,在他心裏,許先生那是天上神仙,自然另當別論。


    就在等待放榜的這段時間,大壯和宇文明的課業裏又多了一個科目。


    靜心養氣。


    兩人不知道這個科目的深淺,直到趙蓁對他們說,這才是許先生這一脈文道最核心的傳承時,他們才意識到,這新學的科目有多麽珍貴。


    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縣試放榜了。


    但經過這麽多天的沉澱,大壯竟然將這件事拋到腦後去了。


    還是趙蓁專門提醒,大壯才記起來這件事。


    大壯沒有著急著去看自己的成績,而是耐心的把手裏的事做完,做好。


    等忙完了才走出了宅子,去放榜的地方查看。


    榜單前,早已是人山人海。


    大壯來得晚了,根本擠不進去。


    實在沒辦法,他隻好向早就來了的人求問。


    “仁兄,打攪了,我擠不進去看榜單,想請問仁兄,不知榜單上可有孟浩的名字?”


    聽他這麽一問,周邊擁擠的人頓時安靜了下來,扭頭看向他。


    大壯一愣,不明所以。


    那人問道:


    “你認識孟浩?”


    大壯尷尬的點了點頭道:


    “在下正是孟浩。”


    他剛說完,四周人頓時驚呼出聲道:


    “你就是孟浩?你就是那個案首第一名,孟浩?”


    大壯神情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


    “案首?第一名?”


    四周人頓時歡呼道:


    “案首孟浩來了,大家讓一讓,讓一讓...”


    隨後大壯便被幾人簇擁著往前擠,前麵的人聽到是孟浩的名字,紛紛向兩邊散開,留出一條路來。


    大壯此時也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考得還不錯?


    第一名?應該沒有給許先生丟臉吧?


    暈暈乎乎的,大壯被擠到了榜單前。


    有人羨慕道:


    “孟兄,恭喜了,北燕首開科舉,孟兄便拿下這上都城縣試案首頭名,將來必定是一飛衝天,扶搖直上。”


    “恭喜孟兄,在下巴圖縣秦凱...”


    “孟兄大才,實乃我輩之楷模...”


    “孟兄,一會兒賞個臉,我在醉風樓設宴,慶賀孟兄高中...”


    “孟兄,我有一胞妹...年方二八,國色天香...”


    “孟兄...”


    四周全都是打招呼賀喜的聲音,而此時,大壯卻看著那榜單上第一個名字,心神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他還隻是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賤民。


    被人欺淩,也隻能忍氣吞聲。


    母親牌位被燒,他隻不過是打了作案者一頓,卻被學宮掃地出門。


    那時候的自己,甚至沒有人會正眼看他一眼。


    他如何能想象得到,有一天,他的名字竟然能如此耀眼。


    他的身邊,也能盡是恭維之聲。


    他忽然想起那時候許先生對他說的話。


    ‘你選擇成為什麽樣的人,就會看到什麽樣的世界。’


    大壯眼眶瞬間泛紅,一層水霧籠罩了他的視線。


    他伸手輕輕撫摸著榜單上那個先生幫他取的名字,淚流滿麵。


    口中輕聲呢喃道:


    “先生...我明白了...”


    驀然間,一股無形的氣勢從他身上猛然升起。


    四周的學子明明感覺不到,但卻都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


    再看向大壯時,心中竟然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自慚形穢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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