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個故事，一場騙局
千秋策：一品仵作冠京華 作者：鶴笙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桑桐此念剛落。
原本安靜的馮夷倏地仰頭，麵無表情的掃過堂上幾人，旋即咧開了嘴角，恨聲道：“我殺他，當然是因為他該死。”
“你胡說什麽？”
陳寶勃然大怒，其他人攔擋的空隙也扭頭罵他：“馮師爺，尤大人待你不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他到底哪裏對不住你！”
馮夷無視所有人的憤怒，緩慢而堅定的重複道：“尤戴春他就是該死，他有今日，是他死不足惜，是他死有餘辜，你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的來質問我為什麽，怎麽不問問，不問問他做了什麽？”
“尤大人能做什麽？你休要胡言。”
要不是礙於老夫人在場，怕嚇著她，陳寶早就撲上去將馮夷扒皮拆骨，哪裏還容忍他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
他一牽頭，其他人紛紛出聲。
“尤大人愛民如子，對你也算寬厚溫和，體貼照拂，你不思回報反而殺了他，還想辱他身後之名，其心當誅。”
“就是，髒心爛肺的玩意兒，就該千刀萬剮。”
“公堂之上，你再敢胡言亂語，休怪庭杖無情。”
……
馮夷冷笑著環顧四周，待他們罵得累了才拖著古怪詭異的腔調問道：“好啊，好一個普度眾生的大善人，你們這樣維護他，對我口誅筆伐，殊不知這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什麽騙局？”
一人失聲追問，“你把話說清楚些。”
馮夷冷笑，“我說，他，尤戴春，不論是他的好，還是他這個人，都是假的，你們所看到的這一切，全都是他做出來欺騙世人的戲碼。”
話音鏗鏘，聲似驚雷。
公堂內外因他一句話徹底沸騰，唯獨桑桐如立事外，冷靜的審視著馮夷，然後隨他的視線望向了尤老夫人的方向。
陳寶指節捏的咯吱響，咬牙道：“馮師爺，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話。”
自登堂以來始終一言不發的刺史大人此刻也忍不住叱道：“逝者為大，豈容玷辱，今日你若說不出個四五六來，就算得罪秦大人，越俎代庖，本官也定為尤縣令討回公道。”
秦昭尷尬的抹了把額角。
上官要過問地方案件，人就坐在這兒，誰敢說一聲不。
桑桐餘光瞥見這幕，心中暗歎，這位縣尉大人手段柔和，毫無主見，又是個牆頭草，桐花縣的刑案鐵律交在他手中真是處境堪憂。
“老夫人好像臉色不太好。”
桑桐橫插一句，悄然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尤老夫人身上，這招果然奏效。
陳寶顧不得發火，忙俯身問：“可是發病了，要找個大夫來嗎？”
尤老夫人猝不及防的成為焦點，臉上的驚慌還未收起，倒叫一些人看出了端倪。
“不，不用了。”
她捂著心口，勉強定神，魂不守舍的看了眼桑桐，似有些惱。
桑桐頷首示禮，平靜如常，陳寶敏銳的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交流，左右看了眼，狐疑的皺起眉頭。
馮夷見狀嘲諷道：“她哪裏是發病，分明是做賊心虛。”
“你給我閉嘴。”
陳寶怒喝，馮夷毫不畏懼的迎上他：“陳班頭，你別急著出頭，免得待會難堪得下不來台。”
他說著視線越過陳寶，“老夫人，看在這麽多人關心你們母子的份兒上，你敢不敢告訴他們，尤戴春究竟是誰？”
這話什麽意思？
尤戴春就是尤戴春，還能是誰？
眾人交頭接耳，一頭霧水，側坐著身子尤老夫人通身一震，滿目震驚的回頭望向馮夷，唇上殘存的血色瞬間褪盡！
然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不斷發抖，張大口呼吸卻提不上氣來，顫的直翻眼白。
“老夫人，你怎麽了？”
陳寶抓著她企圖亂揮的手，幾次問不出話來，不由急了，“桑姑娘，你快，快替老夫人看看……”
不用催桑桐已經踱步到她跟前，出手迅速點了幾處穴位。
老夫人動作隨之一僵，胸膛開始緩慢起伏，三兩個呼吸後總算恢複了正常，在場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著，久久難以平複。
桑桐對上秦昭詢問的眼神，輕道：“她隻是急怒攻心，沒有大礙。”
“那就好。”
秦昭撫掌長舒口氣，氣還沒出完，就被一人聲截斷。
“看來你說不出口。”
馮夷眼神冷漠，無甚情緒的道：“那我來替你說吧，好叫他們也知道個清楚，自己推崇備至的好官善人，究竟是怎樣沽名釣譽，喪心病狂之輩。”
“別，別說了。”
老夫人急忙打斷他，哀求般看向秦昭和刺史，“就到此為止，不要再查了，好不好……”
“這……”
換做以往，秦昭體恤老人喪子之痛，不忍傷口撒鹽，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可話說到這份上，明顯是別有隱情，就算他答應，旁觀的刺史和衙外的百姓又豈能罷休。
“老夫人，尤兄含冤而死，總要查個水落石出方能以慰他在天之靈。”
說罷，秦昭再不給她求情的機會，徑直對馮夷道：“還不趕緊招供！”
馮夷對老夫人挑釁一笑，老夫人黯然失神，魂不守舍的捏緊了椅子的把手，幹癟的手指緊撐到外凸，好似隨時要破皮而出。
馮夷端正坐姿，緩聲講了一個故事。
曾經有一個才學不斐的書生，在爹娘相繼亡故後，孑然一身背井離鄉去了外地，一次偶然的機會，與一名歌伎一見傾心，很快墜入情網。
“兩人暗通款曲之事被揭發，老鴇派人將書生趕走，他放不下歌伎徘徊不去，而之後不久，歌伎就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馮夷嗤笑，“不得不說這是個很俗套的故事，那歌伎以命威脅終究生下了一個兒子，老鴇將孩子交給男人，隨之送去的，還有一封絕情書。”
其他人聽得直皺眉，尤老夫人麵色忽青忽白，似是想起了什麽，難掩哀涼之色。
桑桐見狀守在她旁邊，免生意外。
繼續往下聽。
歌伎答應老鴇留下以換取孩子的性命，男人收到信和稚子，知道一切無可挽回，萬念俱灰之下帶著兒子回到了故鄉。
“麵對鄉親們的問詢，男人隻說妻子病逝，然後拒絕了登門說親的媒人，獨自撫養兒子長大，數十年過去，一門兩父子，文采卓絕，書香傳承，成為了鄉裏的佳話。”
馮夷故意停下，借機觀察眾人的反應。
“故事說到這兒還是沒有什麽意趣對吧，別擔心，有意思的來了，因為很快，當爹的就被以奸殺幼女抓進大牢，慘死獄中。”
“適逢朝廷開設科舉取仕，兒子受父罪所累，不得參考，又承受不住流言蜚語和世人的指責，悲恨交加之下，選擇了投河自盡。”
原本安靜的馮夷倏地仰頭，麵無表情的掃過堂上幾人，旋即咧開了嘴角，恨聲道：“我殺他，當然是因為他該死。”
“你胡說什麽？”
陳寶勃然大怒，其他人攔擋的空隙也扭頭罵他：“馮師爺，尤大人待你不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他到底哪裏對不住你！”
馮夷無視所有人的憤怒，緩慢而堅定的重複道：“尤戴春他就是該死，他有今日，是他死不足惜，是他死有餘辜，你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的來質問我為什麽，怎麽不問問，不問問他做了什麽？”
“尤大人能做什麽？你休要胡言。”
要不是礙於老夫人在場，怕嚇著她，陳寶早就撲上去將馮夷扒皮拆骨，哪裏還容忍他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
他一牽頭，其他人紛紛出聲。
“尤大人愛民如子，對你也算寬厚溫和，體貼照拂，你不思回報反而殺了他，還想辱他身後之名，其心當誅。”
“就是，髒心爛肺的玩意兒，就該千刀萬剮。”
“公堂之上，你再敢胡言亂語，休怪庭杖無情。”
……
馮夷冷笑著環顧四周，待他們罵得累了才拖著古怪詭異的腔調問道：“好啊，好一個普度眾生的大善人，你們這樣維護他，對我口誅筆伐，殊不知這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什麽騙局？”
一人失聲追問，“你把話說清楚些。”
馮夷冷笑，“我說，他，尤戴春，不論是他的好，還是他這個人，都是假的，你們所看到的這一切，全都是他做出來欺騙世人的戲碼。”
話音鏗鏘，聲似驚雷。
公堂內外因他一句話徹底沸騰，唯獨桑桐如立事外，冷靜的審視著馮夷，然後隨他的視線望向了尤老夫人的方向。
陳寶指節捏的咯吱響，咬牙道：“馮師爺，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話。”
自登堂以來始終一言不發的刺史大人此刻也忍不住叱道：“逝者為大，豈容玷辱，今日你若說不出個四五六來，就算得罪秦大人，越俎代庖，本官也定為尤縣令討回公道。”
秦昭尷尬的抹了把額角。
上官要過問地方案件，人就坐在這兒，誰敢說一聲不。
桑桐餘光瞥見這幕，心中暗歎，這位縣尉大人手段柔和，毫無主見，又是個牆頭草，桐花縣的刑案鐵律交在他手中真是處境堪憂。
“老夫人好像臉色不太好。”
桑桐橫插一句，悄然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尤老夫人身上，這招果然奏效。
陳寶顧不得發火，忙俯身問：“可是發病了，要找個大夫來嗎？”
尤老夫人猝不及防的成為焦點，臉上的驚慌還未收起，倒叫一些人看出了端倪。
“不，不用了。”
她捂著心口，勉強定神，魂不守舍的看了眼桑桐，似有些惱。
桑桐頷首示禮，平靜如常，陳寶敏銳的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交流，左右看了眼，狐疑的皺起眉頭。
馮夷見狀嘲諷道：“她哪裏是發病，分明是做賊心虛。”
“你給我閉嘴。”
陳寶怒喝，馮夷毫不畏懼的迎上他：“陳班頭，你別急著出頭，免得待會難堪得下不來台。”
他說著視線越過陳寶，“老夫人，看在這麽多人關心你們母子的份兒上，你敢不敢告訴他們，尤戴春究竟是誰？”
這話什麽意思？
尤戴春就是尤戴春，還能是誰？
眾人交頭接耳，一頭霧水，側坐著身子尤老夫人通身一震，滿目震驚的回頭望向馮夷，唇上殘存的血色瞬間褪盡！
然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不斷發抖，張大口呼吸卻提不上氣來，顫的直翻眼白。
“老夫人，你怎麽了？”
陳寶抓著她企圖亂揮的手，幾次問不出話來，不由急了，“桑姑娘，你快，快替老夫人看看……”
不用催桑桐已經踱步到她跟前，出手迅速點了幾處穴位。
老夫人動作隨之一僵，胸膛開始緩慢起伏，三兩個呼吸後總算恢複了正常，在場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著，久久難以平複。
桑桐對上秦昭詢問的眼神，輕道：“她隻是急怒攻心，沒有大礙。”
“那就好。”
秦昭撫掌長舒口氣，氣還沒出完，就被一人聲截斷。
“看來你說不出口。”
馮夷眼神冷漠，無甚情緒的道：“那我來替你說吧，好叫他們也知道個清楚，自己推崇備至的好官善人，究竟是怎樣沽名釣譽，喪心病狂之輩。”
“別，別說了。”
老夫人急忙打斷他，哀求般看向秦昭和刺史，“就到此為止，不要再查了，好不好……”
“這……”
換做以往，秦昭體恤老人喪子之痛，不忍傷口撒鹽，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可話說到這份上，明顯是別有隱情，就算他答應，旁觀的刺史和衙外的百姓又豈能罷休。
“老夫人，尤兄含冤而死，總要查個水落石出方能以慰他在天之靈。”
說罷，秦昭再不給她求情的機會，徑直對馮夷道：“還不趕緊招供！”
馮夷對老夫人挑釁一笑，老夫人黯然失神，魂不守舍的捏緊了椅子的把手，幹癟的手指緊撐到外凸，好似隨時要破皮而出。
馮夷端正坐姿，緩聲講了一個故事。
曾經有一個才學不斐的書生，在爹娘相繼亡故後，孑然一身背井離鄉去了外地，一次偶然的機會，與一名歌伎一見傾心，很快墜入情網。
“兩人暗通款曲之事被揭發，老鴇派人將書生趕走，他放不下歌伎徘徊不去，而之後不久，歌伎就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馮夷嗤笑，“不得不說這是個很俗套的故事，那歌伎以命威脅終究生下了一個兒子，老鴇將孩子交給男人，隨之送去的，還有一封絕情書。”
其他人聽得直皺眉，尤老夫人麵色忽青忽白，似是想起了什麽，難掩哀涼之色。
桑桐見狀守在她旁邊，免生意外。
繼續往下聽。
歌伎答應老鴇留下以換取孩子的性命，男人收到信和稚子，知道一切無可挽回，萬念俱灰之下帶著兒子回到了故鄉。
“麵對鄉親們的問詢，男人隻說妻子病逝，然後拒絕了登門說親的媒人，獨自撫養兒子長大，數十年過去，一門兩父子，文采卓絕，書香傳承，成為了鄉裏的佳話。”
馮夷故意停下，借機觀察眾人的反應。
“故事說到這兒還是沒有什麽意趣對吧，別擔心，有意思的來了，因為很快，當爹的就被以奸殺幼女抓進大牢，慘死獄中。”
“適逢朝廷開設科舉取仕，兒子受父罪所累，不得參考，又承受不住流言蜚語和世人的指責，悲恨交加之下，選擇了投河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