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驍在牢中關了一個多月,始終沒找到逃出去的辦法。


    直到某一晚,夜半三更,有一群黑衣人殺入大牢,將他搶了出去,他以為是道上的弟兄得了消息來救,感謝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套上麻袋打暈了。


    “再醒來,我在一間密室裏。”


    孟驍回想到那些事,手逐漸握成拳,“那人告訴我,我替他辦成兩件事,他放我自由。”


    “一件,是幫一個人換臉。”


    “第二件,便是讓我易容成那個人的模樣,引誘一個人去梅岑山。”


    聽到梅岑山三個字。


    大堂中有一瞬的死寂,樓珩原本隨意的動作滯住,輕抬眼簾,桑桐則瞳孔驟縮,渾身緊繃。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孟驍神色複雜的答道:“四個月前。”


    他默了會,“你們都猜到了對吧?”


    “四個月前,梅岑山,靜安王世子……”


    許彪攥緊太師椅的扶手,心中卷起了驚濤駭浪,“這件事鬧的沸沸揚揚,滿城誰不知道!”


    “靖安王世子,梅岑山截殺。”


    “孟驍,你知不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麽!”


    他說著蹭的站起,忍不住來回踱步,“那靖安王世子是什麽人,那是皇親國戚,是國之脊梁,他們父子倆駐守北境才有我們這些年的太平日子,你竟然幫著那些殺千刀的害他!”


    “我不知道!”


    孟驍扶額長歎,咬牙道:“我要早知道是這樣,哪敢沾手此事,不說道不道義,謀害皇親可是株連之罪,我有幾個膽子敢老虎頭上拔毛……”


    “更何況這樣的事,他們怎麽會提前告訴我。”


    許彪痛心的看著他,指了半天,愣是再罵不出一句話。


    周圍鬧哄哄的,桑桐思緒翻湧,腦子被強行擠進來的各種消息漲得生疼,強忍不適問道:“那你見到幕後之人了嗎?”


    “沒有。”


    孟驍道:“那男的站在屏風後,又沒有點燈,隻能聽到聲音,但他太謹慎,聲音也做了掩飾,無法分辨年歲。”


    正因如此,他根本沒辦法找到此人。


    唯一的線索就是這張臉的主人。


    找到他,再順藤摸瓜。


    “你把從易容到梅岑山截殺這一路所有的事情,仔細說一遍。”


    樓珩發了話,孟驍知道這閘口一開,剩下的就沒有隱瞞的必要,在眾人銳利的目光中,他緩緩道:“易容換臉後,那個人為了牽製我,給我喂下了劇毒,說事成之後給我解藥。”


    “然後就讓我去長興賭坊轉悠。”


    又是長興賭坊。


    這個名字聽得眾人都有些麻木,許彪奇怪道:“涇州城大型賭坊是十來個,這長興賭坊有什麽特別,他非得指定讓你去那兒。”


    “我事後琢磨了下。”


    孟驍道:“大概是這張臉在長興賭坊出現過,能釣到人的概率要大些,我按照他的話去做,果然很快身後就有了尾巴。”


    他輕功高絕,出現,甩掉,出現,又甩掉……


    重複數次後。


    終於收到了口信。


    “根據他安排的時間,我故意引著那些人往梅岑山去,他們怕我逃掉,緊追不舍,我原本以為到了地方就會有人接應,結果什麽都沒有。”


    說到這兒,孟驍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眾人也驚了。


    “怎麽會沒有?”


    葉寒聲疑道:“背後之人費這麽大功夫,又是劫獄又是換臉,將人引到梅岑山,居然沒有安排。”


    “對。”


    孟驍澀然一笑:“也不能說全然沒有,因為來追我的不是一撥人,而是好幾撥。”


    “直接開始了混戰。”


    那天。


    梅岑山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當他被人一刀貫穿小腹時他才想明白,設局的人根本就沒打算讓他活著回去,他拖著重傷衝出重圍後不久,身後就有人追殺而來。


    他一路殺一路逃。


    不停變幻方向。


    最終憑借著輕功還是從圍剿中逃出,然後就聽說了靖安王世子被人截殺在梅岑山的消息。


    “我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敢再頂著這張臉在外招搖,想取下麵具,但之前在大牢中身上的東西都被搜走,後來他們又隻給我製作人皮麵具的材料,我身上沒有摘麵具的藥水。”


    那時候他四處躲避追殺,根本無力尋找配置所需的草藥。


    思來想去,孟驍找上了四海盟。


    “我一麵托許老兄替我搜羅藥材,一麵去長興賭坊盯梢,想通過那個換了臉的人,找到他背後之人盜取解藥。”


    孟驍說到這兒又歎了口氣,“給他換臉時我怕他們反悔,所以在麵具上動了些手腳,到了時間這麵具就會爛掉,無法再用。本來我按照計劃拿到解藥後,就會用新的麵具替換給他,神不知鬼不覺。”


    “結果這麽一鬧,我拿不到解藥,他麵具也壞了。”


    “此人身上疑團甚重,我猜他既然能引來那麽多人追殺,定不敢用真麵目出來走動,我在賭坊蹲守數日果然都沒看到人影。”


    但他的毒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了。


    孟驍看向桑桐,許彪將她的醫術誇得天上有地上無,要是連她都沒辦法,他就真的隻能等死了。


    正堂內所有人聽完都沉默著。


    樓珩摩挲著茶盞的邊緣,若有所思,這些消息來的實在突然,看似許多事找到了答案,實際上又將他們拽入了更多的謎團中。


    柴崧突然從崇州追到涇州,追的是誰?要查什麽?


    這件事和長興賭坊有沒有關係?


    究竟是他要查的事情招惹了殺身之禍,還是他這人本身?


    動手的是突厥,朝廷,還是崇州叛軍?


    而讓他這個靖安王府的世子爺和這位一身秘密的桑姑娘同時這樣看重的一張臉,究竟是誰,和他們又有什麽關係?


    這些問題的答案需要慢慢去找。


    比起他們的心思,桑桐更在意另一件事,她盯著孟驍,喉嚨不自覺的發緊,“柴世子,真的死在了梅岑山嗎?”


    她知道問他很愚蠢。


    孟驍根本不認識柴世子,又怎麽會知道她說的是誰,可是她沒有其他辦法了,她跋山涉水幾個月,既找不到人,又找不到屍身,所有人都說他已經死了。


    可她不相信。


    她迫切的需要一個親身經曆過的人,能給她一個答案。


    桑桐盯著孟驍,像墜溺在水中的人,終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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