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藥?


    澤檀道:“那人有意引我深入,點了火,我隻來得及切斷一部分引線……”


    對方是想把前去追查的人全部埋在地下。


    下手狠辣,不留餘地。


    “你受傷了。”


    桑桐站的方向正好能看到澤檀背後被血暈成墨色的衣裳,碎布零星,隱有些砂石和木屑黏在上麵。


    “什麽?傷哪了?快讓我看看。”


    葉寒聲忙去扒拉他,澤檀橫劍擋住他的手,側身避開眾人的視線,冷著臉道:“無事。”


    再快的身法一旦要分神去做其他事情都會延誤腳程。


    此事是他擅作主張。


    這傷,也是他咎由自取。


    同樣的事旁人可以做,他不行,他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保護公子的安全。


    這柄劍,不該為除此之外的任何事而折損。


    澤檀垂目跪下:“屬下違背命令,還請公子責罰。”


    “你這是幹什麽?”


    葉寒聲抬手就要去拽他起身,被越青崖一把抓住,壓低聲音道:“這是他和公子之間的事,你不要多嘴。”


    “可是……”


    葉寒聲不甘心,明明是做了好事,為何到頭來還要請罪,越青崖知他脾性,怕他再說下去平添麻煩,忙把人拉遠。


    樓珩靜靜的看著澤檀,須臾,問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後悔嗎?”


    “請公子責罰。”


    澤檀伏身。


    樓珩收回視線沒再理他,轉而望向遠處,語氣微涼:“那就罰你好好想清楚此事再來回話,起來。”


    “公子?”


    澤檀詫異的看他。


    樓珩沉道:“我不想說第二遍。”


    “是。”


    澤檀站起身,倏而臉色微變,捏緊劍柄,擋在樓珩身前,同一時間,其他人也發現了異常,快速聚攏到一處。


    數十人影越過矮牆和歪斜的屋舍悄然落地,將他們團團圍住。


    話不多說,拔刀殺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敢持凶殺人。”


    葉寒聲大怒,和其他人交換了個眼神,迎上了他們,對方數人氣息極輕,騰挪躍轉間猶若鬼影,刀法卻霸道淩厲,罡風所過之處,嘯音破空,砂石狂卷。


    “要培養出這樣一批高手不容易,他們真舍得下血本。”


    桑桐被蠻奴護著,至今無人能近她身。


    葉寒聲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悍將,相互之間配合默契,還有澤檀遊走其中,暗行刺殺,局麵很快一邊倒。


    樓珩觀察著場中的動靜,淡道:“由此可見,長興賭坊背後之人勢力不容小覷,往後難免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姑娘怕嗎?”


    “該怕的是他們。”


    桑桐緊盯著那些飛濺的血線和不斷倒下的屍身,眸光愈發冷:“血債,必須血償。”


    震動於她話中的殺意,樓珩側目看她,“姑娘不是醫者嗎?那雙救命的手,也會殺人嗎?”


    “那都督你呢?”


    桑桐輕嗤,“你是為了殺人而殺人嗎?”


    “以殺止殺,以戰止戰。”


    樓珩聲音平穩,毫無波瀾,她笑,“那就是了,金剛怒目,菩薩低眉,皆是慈悲。”


    殺人亦為救人。


    世道紛亂,人心鬼蜮,並不是非黑即白。


    桑桐清楚心中堅守。


    不會困於那些無謂的自苦掙紮之中。


    說話的間隙,葉寒聲等人已經控製住了局麵,血腥氣彌漫開來,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


    馮禹挨了一刀,正在處理傷口。


    “沒留活口嗎?”


    桑桐問道。


    葉寒聲搖頭,“他們發現敵不過後,死命拚殺,唯一拿下的活口也咬破口中毒囊自盡了。”


    這時離氏兄弟走來。


    “回公子,都搜過了,身上並沒有什麽能證明身份的物件或印記,對方有備而來,沒留下任何線索。”


    滿院的屍身血氣,殘垣斷壁。


    昭示著一股風暴在涇州城緩緩拉開了序幕。


    樓珩等人沒在長興賭坊久留,出了街道,沿著哭嚎和坍塌的方向朝前,人群亂哄哄的四處流竄,有些地方起了火,白日裏燒起大片的黑煙,百姓們提著水桶趕去救火。


    還有被壓在廢墟下的,傳來斷續且虛弱的哭聲。


    “先去幫忙。”


    一行人四散開來,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桑桐在旁進行急救和傷情處理,一番忙碌下來,夜色已深。


    好在爆炸時是白天,人相對警醒。


    官府和百姓反應又比較及時。


    傷亡不大。


    最後四海盟也叫人來幫忙,許彪帶人去清理現場,陶素留下來幫著桑桐處理傷患。


    “阿桐,歇會吧,吃點東西。”


    陶素端來些清粥小菜放在桌案上,昏黃的油燈光影罩著桑桐,給她度了一層暖融融的光,她正在寫藥方,聞言輕道:“你先吃吧,我把這些整理好就來。”


    “不急這一時半會。”


    陶素看她像陀螺一樣忙了一天,眼下都有些烏青之色,難免心疼,“放心吧,官府居中調度,該安置的都安置妥當了。剩下的讓他們去做。”


    桑桐不想她操心,揉了揉發酸的肩膀,站起身。


    和她一起簡單對付了幾口。


    期間陶素看著她,幾次欲言又止,桑桐莞爾,“你想說什麽就說,和我客氣什麽?”


    “我……我聽說你們遇到刺客了……”


    陶素擰著帕子,皺眉看她,“阿桐,這些事實在太危險了,你就不能不去嗎?就像濟安堂時那樣,看病救人,安穩度日。”


    “你可以做天底下第一個女醫,懸壺濟世,流芳千古。”


    “世人敬你愛你,這樣難道不好嗎?”


    她見桑桐不說話,心裏也沒底,囁嚅道:“我知道這是你的事,我不該多嘴……”


    “不是這樣的。”


    桑桐按在她的手上,溫和笑道:“姐姐,你的心思我清楚,我又豈是不識好歹的人?”


    “那你……”


    陶素急急抬頭,小心的看著她。


    隔著麵具,看不到桑桐臉上的神情,隻聽那聲音平和輕淡卻堅定異常,“我必須去。”


    “有個人與我說過,人不能將自己囚禁起來,在安樂窩裏躲藏一輩子而錯過了選擇的機會。要去走去看,去找到內心真正想走的道路……”


    “在找到這條路前,我不會再回濟安堂。”


    她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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