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樓珩的視線同時落在對麵那個陌生而俊秀的男人身上,孟驍此刻已脫去人皮麵具,換回了自己的真容。


    那張令桑桐惦記了九年的臉。


    短暫的出現後又消失殆盡,好在,並不是全無痕跡可循,孟驍被他們看的脊背發毛,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舉手:“我發誓,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絕無隱瞞。”


    “不是這個意思。”


    桑桐話音剛落,樓珩便淡道:“她是說,將計就計。”


    “沒錯。”


    桑桐接過話茬,看他沒有仔細解釋的意思,就順著繼續往下說:“不論是我們一路追查得來的線索,還是以那張臉為餌設計的梅岑山截殺,所有事情都和長興賭坊扯上了關係。”


    “賭坊一炸,隻是炸掉了這條線索,抹不去其中的關聯。”


    兄長離開崇州追查朝中內鬼追到了涇州長興賭坊,碰見了那張臉的主人,而替那人遮掩身份的幕後之人設計後來以假亂真之局,伏殺兄長,那幕後之人必然清楚他和柴氏之間的齟齬,此人與柴氏是敵非友。


    長興賭坊參與截殺,或許與兄長查到的東西有關。


    至於突厥……


    突厥人為何會出現在這兒,還攪和進這樁案子,總不能是提前得了消息守在這兒殺人,那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是意外卷進來的,那他們在涇州徘徊為了什麽?


    梅岑山截殺殺的人除了柴崧,還有另一個。


    也就是孟驍假扮的那個人。


    突厥人的目的是他嗎?


    如果是他,那一切就能說得通了,這個人關乎九年前靖安王妃之死的真相,是連接突厥的唯一橋梁。


    她和柴氏能找這個人九年。


    那突厥為什麽不能?


    桑桐眸光大盛,對孟驍問道:“你再仔細回想一下,梅岑山亂戰那日,具體是個什麽情況,對付你和柴世子的人馬各中究竟有什麽差別?”


    她問得突然,孟驍先是怔了下,仔細回想後,慢吞吞的說道:“那天提著青琅劍的那撥人最先出現,上來就要抓我,緊跟著出現了一群人,他們站位比較零散,現在回想起來最少有四撥人。”


    “第一撥直衝柴世子去了,目的明確。”


    “後來的那批有幾個人朝我來……我擔心那狗雜碎出爾反爾,殺人滅口,掉頭就跑了……”


    “結果我一跑,柴世子那群人不顧剿殺也要追我,我就成了眾矢之的,各方混在一起我就隻剩下逃命了。”


    “不對。”


    桑桐反駁,“那樣的混戰之下你輕功再好也難以脫身,你再想想,是不是遺漏了什麽?”


    孟驍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突然靈光一現。


    “運氣比較好算嗎?”


    “怎麽說?”


    “不止梅岑山,之後的數次追殺裏,每當我被逼到絕境時,總能讓我找到破綻突圍,而且有的時候,追來的人好像是要殺我,有時候……卻又不想殺我,意在活捉。”


    逃命時候的事情他此時回想起來,倒是發現了不少問題。


    桑桐手指摩挲鼻尖,琢磨著他的話,第一撥直衝兄長去的多半兒是長興賭坊,而直奔他去的,肯定是對這個人感興趣,不好說屬於哪個勢力。


    其中肯定有幕後主使一份兒,是為著滅口去的,那想要活捉的……就是突厥和柴氏。


    幕後之人並沒有刻意布置截殺的人手。


    當日在梅岑山的人馬都是他的棋子,縱然各方勢力目的不一,但他們各有恩怨,兄長和長興賭坊,柴氏和突厥,孟驍假扮的人和柴氏,以及和突厥。


    或是想殺人滅口,或是想報仇雪恨。


    又或是想圖謀活人。


    這才是那場截殺的真相,而將這幫子關係複雜的人馬湊在一起的主導者,他清楚所有內情和幹係,高作釣魚台欣賞了這一場血肉釀成的狂歡!


    按照他的籌劃。


    殺了靖安王府的世子,又解決了‘覬覦’他手中的‘籌碼’的強敵,還為那個人換了一個新的身份,更利於之後的隱藏和利益最大化。


    好計策。


    好手段啊。


    桑桐牙齒齟齬,怒火中燒,手中筷子‘哢擦’一聲斷了,這響動讓眾人都是一驚。


    她也因此回過神來。


    故作平靜的將筷子丟在旁邊,“抱歉,有些出神,重新說將計就計的事吧。”


    孟驍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他不算愚蠢,聽到這四個字就知道大概又和那張臉有關係,訕笑道:“你們不會打算又讓我假扮他吧?”


    “可以嗎?”


    幕後之人要殺他,他不死,又揣著梅岑山剿殺的秘密,那個人總歸是不放心的,隻要一露頭,必定不會放過他。


    這也是他們反過來追蹤幕後主使最迅速的辦法。


    找到這個人,許多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桑桐詢問的聲音一出,孟驍彈射起來,喝道:“當然不行。”


    他迎上眾人的打量,急的都快冒煙了,“我先前的傷還沒養好,現在就出去給人當靶子算怎麽回事,就算咱們沒什麽深情厚誼,好歹相識一場,沒必要這麽絕情吧?”


    “我還這麽年輕,還沒娶媳婦。”


    “我老孟家一脈單傳,剩下我這一根獨苗,要是斷了香火我都沒臉去見我十八輩祖宗。”


    ……


    “說得好像你混跡花叢當個浪蕩子就多給你祖宗長臉一樣。”


    葉寒聲小聲嘀咕,其他人聞言忍俊不禁,孟驍被他一噎,撇了撇嘴:“不管,你們要想引蛇出洞,我可以幫忙易容,要想讓我犧牲,你們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我們要能去還用得著你?”


    葉寒聲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已經在那些人麵前露過臉,身形和武功路數都暴露無遺。我們再去,別說引蛇出洞了,隻會像這次長興賭坊的事一樣,打草驚蛇……”


    “住口。”


    樓珩喝斷他,許彪臉上已經有了些許愧色,葉寒聲也發現了這變化,連忙起身致歉,“我不是這個意思,一時失言,還請盟主不要放在心上。”


    “無妨。”


    許彪大度的擺手,對樓珩道:“樓公子也別怪他,賭坊那邊,的確是我的人露了痕跡,壞了你們的事。”


    “此事怪不得盟主。”


    樓珩頷首作禮,“盟主好心襄助,是我們低估了對方的狠辣和決心,對付他們,還需更謹慎周全才行。”


    他轉而對孟驍道:“若我們能保證閣下的安全,你可願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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