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並不遠的距離,宋星瑤卻感覺走了很久。


    隔著玻璃門框,她看到女人從地上支起來,月光將她的白瓷一樣的臉龐顯得更加蒼白,輕風將她纖細的身體吹的搖搖欲墜,她側坐在露台上,臉上平靜麻木的眼神透著絕望而淒涼。


    宋星瑤開口喊了她一聲,女人好像沒聽見,但她卻聽到了女人發出的微弱沙啞的話,“瑤瑤,媽媽這就來找你……”


    砰的一聲,門被推開,宋星瑤強壓鎮定地站在女人的身後,手心卻早已被冷汗浸濕。


    女人聽見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無助愁緒的雙眸被她吸引,不知道是初冬的寒風還是宋星瑤輕柔的那句“我是瑤瑤,你在找我嗎?”,喚醒了她空洞的眼神裏的一絲理智。


    女人眼上盈滿的淚水刺痛了宋星瑤,她看著眼前的女人單薄脆弱的身形像孤懸空掛的枯葉,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這風,帶向無盡黃沙的大地,然後消失不見。


    見她有了反應,宋星瑤慢慢地靠近她,然後開口緩住她的情緒,“我遠遠就聽見你在喊我的名字了,我在這裏。”


    吳慕正打算將手放在她的手心,聽見連廊一陣騷動,賓客們都湧了出來,付詮為首,驚險地盯著妻子坐在毫無保護的圍欄上。


    他腳步定在原地,此時吳慕的手停在距離宋星瑤僅有一掌的距離,可騷動的人群讓女人平靜地臉上沾上焦躁的意味。


    宋星瑤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但卻不敢向後看,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擔心因為情緒的變化讓她掙紮,從這墜落。


    她直接向前伸手握住了女人的手掌,消瘦纖細的手被她緊緊地攥在手心。


    眾人都是聽到付瑤哭著說吳慕坐在了露台要跳樓跑出來的,站在付詮身邊的傅司冥身形僵住,額頭也因兩人危險的境況滲出冷汗,內心被冰冷的恐懼籠罩。


    他遠遠看著宋星瑤為了抓住吳慕,已經站在圍欄的邊緣,稍有不慎,二人便會一起跌落。


    兩個男人慢慢地靠近露台,付詮有些沙啞顫抖的聲音回響在連廊裏,眾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露台,被這緊張的氛圍牽引了思緒。


    “慕兒……”,呼喚被厚重的玻璃門框隔絕在連廊,吳慕甚至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兩個女人在冷風中對峙著,在這危急的時刻,吳慕突然撲在宋星瑤的懷裏放聲大哭。


    因為扭轉的身體,宋星瑤艱難地撐著她卸了力的依靠,付詮和傅司冥對視一眼,迅速撞開門,將吳慕從圍欄上拉了下來。


    她的裙擺被圍欄的裝飾掛出一聲刺耳的刺啦聲,這聲音狠狠地劃在了付詮的心頭。


    宋星瑤被身後的男人抱住,手還緊緊地攬著吳慕的肩膀。


    宋星瑤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的力氣,回過神,才發覺自己腿軟,顫抖地跌在了傅司冥溫暖的懷抱裏。


    驚險落幕的那一瞬間更加令人恐懼後怕,傅司冥潮濕的手掌大力地箍在她的手腕。


    付詮想檢查妻子的情況,顫抖地手搭在吳慕的肩上,可妻子卻死死地摟住宋星瑤的脖子,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樣旁若無人地哭泣。


    悲愴淒厲的哭聲將四個人留在這寒冷的露台,直到吳慕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


    付詮想將妻子抱起,但吳慕卻拉著宋星瑤地手不願意鬆開。


    傅司冥將宋星瑤扶起,任由兩個女人牽著手從那危險之地離開,回到溫暖的休息室內。


    吳老因為女兒突然的失控嚇得踉蹌,好在一旁有人攙著他,他回到大廳將人散了,宴會廳內不斷地傳出安慰和討論聲。


    付瑤躲在一旁的角落,捏緊了拳頭。


    她看到吳慕差一點點就掉下去了,若拉著宋星瑤一起,就可以一下子解決兩個女人,明明,就差一點!


    樓上,兩個男人站在窗戶旁邊,麵上雖已恢複了鎮定,但仍是心有餘悸。


    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妻子,付詮自責不已,“好在慕兒和星瑤都沒出什麽事情,我就該親自接她,把她帶在身邊。”


    傅司冥沒說話,喉嚨有些幹啞苦澀,淡漠的眸子裏驚慌恐懼之色還未褪去,他甚至不敢想,若是宋星瑤剛才從那掉了下去,他會怎樣。


    吳慕坐在床上,哭過以後的她,眼裏的絕望都被衝刷了幹淨。


    宋星瑤的擦傷的掌心,因為長時間的緊握,被汗水浸透終於有了後知後覺的疼痛。


    兩人的頭發已經被晚風吹得同剛才那場景一樣淩亂不堪,吳慕騰出一隻手,將宋星瑤散亂的頭發別在耳朵後麵,親昵地喚她:瑤瑤。


    剛才宋星瑤在危機時刻將計就計,喊了她一聲,媽媽,這才讓吳慕失聲痛哭,給了傅司冥和付詮救人的機會。


    注意到她的表情,吳慕鬆開了她那隻受傷的手,輕輕地用自己的衣角擦拭她手上滲出的血跡,還輕抿著唇吹著傷口。


    如此親昵的動作令宋星瑤有些局促,但卻沒將抽回手,手心傳來柔柔的撫摸,讓她也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付詮看著有些驚訝,吳慕已經好久沒有注意過周圍的人了,她在家時常發呆,不顧旁人,有時候連他的話也不回應,現在竟然主動地關心宋星瑤。


    兩個男人冷靜下來,才各自走向自己的妻子麵前。


    付詮蹲在吳慕跟前,“慕兒,你嚇死我了,都怪我,我就該一直待在你身邊。”


    吳慕興奮不已,衝著麵前的男人說,“老公,我找到了,我找到瑤瑤了,我聽到有人說,我們的女兒在露台,我過去,她果然在那裏。”


    聽到這,他卻歎了氣,沒開口,攬著女人,輕輕拍著她的背,說,“嗯,我知道了!”


    宋星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和傅司冥走到遠處的窗邊,他感受到男人牽著她,用了很大的力氣,聽到她“嘶”的聲音,才鬆了些力氣。


    站定了,宋星瑤靠在他懷裏,聽著男人撲通撲通的心跳,“我沒事,傅司冥,我沒事的。”


    宋星瑤並不是不害怕,但她現在更想抱緊眼前的男人,消除他心底的急促和不安。


    聽見頭上傳來男人低啞的嗓音,語氣裏還夠捕捉到一絲顫抖,“為什麽總是讓我這麽擔心,叫你不要走遠了,你偏不聽。你要是真的掉下去,我……”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口。


    她將男人的腰圈得更緊,想讓他感受自己真真實實的存在,兩人的恐懼在此刻的擁抱中同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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