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蔓的話就像細密的針,一下又一下地戳在他心髒的軟肉上,一呼吸就讓人有想倒吸一口涼氣的衝動。


    是的,她說的對,不是每一次傷害過後,隻要稍微哄哄她,她就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她曾經在那樣小的年紀裏,切切實實地等了自己很久。


    傅司冥回去的太晚了。


    因為自己賭氣,不想讓大人知道自己被傅博聞丟在外麵的事情。


    回來以後就生了一場大病的傅司冥,隻是晚了那麽一步,就錯過了那麽長的時間。


    兩人錯過的並不是一次兩次,可傅司冥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這樣,感到惶恐不安。


    感覺到那個雨天裏跑出去的女人,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他看著遠方,低語。


    薑蔓聽到了,他說的是:“如果我再也找不回她了,怎麽辦?”


    這是第一次見到自家兒子這樣落魄,但也無能為力。


    薑蔓:“如果真的不想放棄她,就去找她,不要再讓她失望了,她給過你很多次機會,我想,隻要她還愛你……”


    說到後麵,薑蔓的聲音都變小了,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勸他到底對不對。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可她打心裏也覺得宋星瑤在他心裏是不同的。


    語氣裏的哽咽和傷痛,是她從來沒在自己這個堅韌無比的兒子身上遇見的。


    即便是被家裏老爺子狠狠懲罰抽打的時候,他臉頭都未曾低過的啊!


    傅尋之的體檢報告明天就出來了,為了更加精密的體內血液分析,特地送往中心實驗室去做了檢測。


    這個消息,宋星瑤是從卓文的嘴裏知道的。


    她整夜未眠,明明還是決定要離開這裏。


    她不該這樣留戀和猶豫。


    正商討著什麽時候離開,卓文便告知她不知從何而來的傅司冥會帶著傅尋之去醫院的體檢的消息。


    宋星瑤沒多想,因為傅尋之是早產出生的,因此即便是滿月以後,也常有定期檢查。


    卓文沒看她,手裏正拿著刮刀慢條斯理地塗抹著黃油,“你決定好了?我聽說付瑤已經被送到精神病醫院去了,現在你們兩個中間沒了第三者,即便是這樣,也不打算留下了嗎?”


    這次她沒有猶豫,搖了搖頭,回答了他問出的最後一個問題,“不了……”


    “哦。什麽時候走?”


    她本來還想說盡快,但這兩個字就像卡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我能再去看他一眼嗎?”


    宋星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看他究竟是指誰?是孩子?還是孩子的父親?


    但卓文對此並沒有興趣,便隨口說了句,“叫時遇陪你去吧,你別自己去,要是被傅司冥發現了,我看,我這個人情也是還不上了。”


    半開玩笑似的。


    宋星瑤也沒拒絕,她知道,如果自己被傅司冥再帶回海晏,想出來可就很難了。


    於是特地喬裝打扮了一番。


    嗯……像個土妞。


    至少卓文是這樣評價的:真不知道你從哪裏搞來這麽醜的東西,我這裏看著也沒這樣的“時尚單品”啊?


    沒空和他計較嘴毒的事情,因為確實土的很難評價。


    但宋星瑤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被傅司冥發現就好。


    於是時遇被迫跟著跟著他提前來到醫院的馬路對麵蹲點。


    時遇垂眸看著她不錯眼地盯著對麵,生怕錯過任何一輛經過的車輛。


    熟悉的車型停在醫院門口,宋星瑤緊張得手都出汗了。


    沒想到傅司冥竟然親自送他來了,還以為體檢這樣的小事,他不會來呢?


    不過,想了想,前些日子才發生了孩子被人拐走的事情。


    他親自過來也是應該的。


    他瘦了許多,即便是相隔一條馬路的距離,也能發現他的臉色很差,必然是沒能好好休息。


    傅尋之就一個小小的團子,窩在他懷裏,乖巧的,被他的大手包裹著,似乎很有安全感。


    是啊,傅司冥才是現在能夠給他帶來更好的生活條件的人,自己什麽都沒辦法替他做。


    臉上的濕潤讓她回過神來。


    傅司冥抱著傅尋之,總能感覺身後有一道炙熱的目光盯著自己的方向。


    可轉過頭去,除了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根本沒有自己所期待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時遇被宋星瑤猛地扯過,背對著醫院。


    懷裏的女人在傅司冥回頭的前一刻,突然猛地拉過自己,埋在自己的懷裏。


    回頭瞥到傅司冥狐疑的目光和背影都消失在醫院門口的時候。


    宋星瑤才拉開的人的距離,用脖子上隨意搭著的花花綠綠的絲巾的邊角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不好意思,時先生,一時著急,冒犯了。”


    吸了吸鼻子,背過身去,對著還站在原地的時遇說了句:“走吧!”


    時遇都不免有些敬佩她,她是妻子,是母親,也是自己。


    剛出學校開始工作的時候,他也曾被安排接觸過幾個研究對象,無一例外,她們的覺得是母親。


    當時在進行測試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可以放棄她們妻子的身份,卻唯獨沒人願意放棄自己母親的身份。


    可宋星瑤不一樣,她甚至沒有留戀多看一眼。


    傅司冥總覺得怪,於是把孩子交到葉斯手上,又跑了出來,四處張望。


    可原先樹下站著的宋星瑤,早已經離開了。


    他心有些慌,那種窒息的壓迫感讓他安靜不下來。


    這麽多天了,可今天這種壓迫心頭的疼痛感讓他無法忽視。


    強撐著傅尋之檢查完,將人送回家,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卓文的住處。


    這次,沒有管家引著他進來,徑直地走到上次二人見麵的地方。


    卓文就像是知道他早要過來一樣,連茶都提前沏好。


    起來迎他入座,傅司冥心中抓不住的感覺愈發強烈。


    “卓文,宋星瑤呢?”


    卓文還保持著那個動作,隻是見他並沒有興致。


    也不再繞彎子,“她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聰明人的對話就是比較容易。


    傅司冥意識到他說的離開是什麽意思,一邊往外走,一邊撥打裴璟的電話。


    可背後的聲音卻打住了他所有的動作。


    “傅總,您夫人說過一句話”,稍作停頓後,一把利刃,刺入他的胸口,“那不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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