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三層江堰換衣服的房間,換回休閑套裝的江堰從更衣室出來,蘇墨跟蘇時莓一左一右坐在沙發上。


    “見過了?”


    江堰垂眸,一邊用手機回著消息一邊問。


    蘇時莓忙不迭點頭,“好漂亮,比電視裏漂亮一百倍。”


    江堰與有榮焉,略顯得意:“那肯定的。”


    又說:“我給你找的女主角,能不漂亮嗎。”


    蘇時莓,就是《月落烏啼》的原作者,一年前還在讀大學的她一頭撲進創作的世界裏難以自拔,也不願意再接著讀研了,非鬧著要寫小說。


    本是醫學專業的侄女兒這麽鬧蘇墨自然是不會答應的,恰巧當時她跟江堰都在美國,蘇墨本意是讓江堰勸勸,畢竟蘇時莓最怕的就是江堰,也最聽他的話。


    沒成想兩人狼狽為奸一拍即合,江堰承諾:“你要是能寫出來,我給你投資拍劇。”


    幾個月後,《月落烏啼》全本完書,恰逢江堰的娛樂公司剛剛成立正需要打開市場,沒多久他果真信守諾言買下了這本書的版權交由國內團隊改編成劇,又找了金牌製作人蘇墨保駕護航。


    隻是一直到劇拍完了,蘇時莓跟江堰一前一後回國,蘇墨才知曉,這部劇的原作者竟然是蘇時莓。


    ……


    縮在宴廳角落的喬霜月收到江堰微信後,便避開人直接去了地下停車場。


    等她到時,江堰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對著鏡子嘟囔著頭發好難受。


    宴會上狠厲無情的男人好像又變成回了那個俊朗的男孩兒,明明隻是一件衣服,氣質卻這麽截然不同。


    副駕座上的喬霜月將目光收回,輕聲問:“宴會主角提前離場沒問題嗎?”


    江堰吊兒郎當的,無所謂地開口:“我爺爺在,輪不到我開口。”


    對著這樣還顯著稚嫩的江堰,喬霜月狠不下心,想要脫口而出的埋怨最終咽了回去,她坐上車係好安全帶,神色如常。


    “開車吧。”


    隨著賓利緩緩駛出,窗外從小看到大的繁榮夜景變換不斷,沒開導航,前往喬霜月家的架勢卻輕車熟路,仿佛已經去過無數次了。


    其實在中午那幾個造型師猝不及防登門時喬霜月就想告訴江堰,別再調查我了,你想知道什麽,我可以直接告訴你。


    不過想來就算說了江堰也不會聽,哪怕是嘴上答應了,私底下也照舊隻會繼續我行我素。


    盡管喬霜月自問沒什麽見不得人需要隱瞞的事情,可這種被窺探的感覺並不好受,仿佛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對方的手心裏,她逃脫不了,掙脫不掉。


    又因著今晚的宴會喬霜月心情並不好,半天的折騰讓她十分疲倦,短暫的對話後她不再開口,腦袋靠在座椅上對著閉眼假寐。


    不一會兒,車內響起熟悉的音樂前奏聲,是喬霜月讀書時期非常喜歡聽的一首歌。


    喬霜月的睫毛輕顫,她再次睜開眼,轉過頭看向江堰,但江堰正專心開車,隻留給了她一個側臉。


    窗外暖黃色的燈光一格一格映射進車內流淌在江堰的臉上,勾勒出他極為優越的頭顱比例,高挺的鼻尖成為了一座山梁在他的臉上隔出明顯的交界線,明處的那隻眼溢著夏日晚風的溫良,另一側則陷入大片的昏暗,晦澀不明。


    一首曲子讓喬霜月回到過去,她眨眨眼,那些回憶就洶湧襲來。


    讀書的時候喬霜月很愛做的事情就是隨便找間沒人的空教室戴著耳機一邊聽歌一邊學習,有時候也看看小說,除了話比較少,她跟其他女生沒什麽不同。


    在江堰以強硬的姿態闖進她的世界以前,這件事已經成為喬霜月的習慣持續了很多年,後來一個人變成兩個人。


    不管喬霜月怎麽拒絕,江堰總是要死纏爛打湊在她身邊,不光掌握了好幾個她總去的秘密據點,還總要將喬霜月的耳機拿走一半。


    “你喜歡聽我把我的歌單發你一份,大不了我再給你買個一模一樣的耳機,你不要總是拿我的呀……”


    最初喬霜月還會試圖跟人打商量,結果屢屢換來江堰一句:“我就覺得你耳機裏放出來的歌比較好聽。”


    那之後她便半推半就默認了江堰的存在,會在坐下來後非常自然地遞給對方一隻耳機。


    反複重播的那幾首歌同時在兩人的耳朵裏流淌,耳機線相互纏繞在穿著校服的肩側,他們一左一右並肩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窗外春天的微風,夏天的烈陽,秋天的落葉,冬天的飄雪,見證了一年又一年。


    音樂總是最能藏住記憶的秘鑰。


    喬霜月的心在這首歌裏莫名軟了大截,其實她怎麽不知道這是江堰的故意為之呢?


    江堰總會這樣,總在她下定決心要理他遠遠的時候突然從時光的口袋裏摸索出一塊承載著倆人柔軟過去的碎片,他什麽都不用幹,隻要捏著這塊碎片站在喬霜月跟前,她就會自行想起年少時,江堰站在高大楊樹下朝著自己揮手的樣子。


    但這次也能一樣嗎?自己的底線已經在這些年裏一降再降,她不會再讓步了。


    沉默延續到車子停下,喬霜月按下安全帶的按鈕,猶豫再三,還是坐在座椅上對著江堰說:“江堰,今晚的宴會玩夠了嗎。”


    “在你爺爺麵前,還有關家麵前,想必你都已經提過我了吧”


    她繼續說,沒給江堰打斷自己的機會,江堰一向能言善辯,能把黑的說成白色,如果給了對方開口的時機,自己就未必還能一鼓作氣了。


    “該發泄的都發泄過了,該挑釁的也都挑釁過了,現在可以……放過我了嗎?”


    喬霜月轉過頭,定定地看向江堰,“江堰,我不想陪你玩這場無聊的遊戲了。”


    江堰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隨後鬆開,側過身子指尖撩起喬霜月幾根零碎的發絲夾到耳後,動作親昵。


    他揚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來,眸色幽深,薄唇輕啟:“沒玩夠啊,姐姐,你是最了解我的,這場遊戲才剛剛開始啊。”


    喬霜月呼吸一滯,偏過頭,起身將車門摔了個砰的一響。


    哪怕是氣急了也隻會這樣表達不滿。


    喬霜月,你這樣的性子,怎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江堰重重靠在了座椅上,從車子裏拿出一包沒怎麽抽過的煙,零碎星火隨之在車內亮起來,車窗被打開大半任由夏風肆意,原本繚繞的煙霧也被吹散。


    男人指尖夾著煙,又呼出一口白霧。


    喜歡麽?江堰勾了勾唇,弧度小到幾乎瞧不見,似乎隻是一個錯覺。


    我從來都不懂什麽叫喜歡,因為從來沒人教過我啊。


    從小到大,他得到過的愛意,少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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