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的功夫女人已經走到了喬雪陽跟前,兩人微微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之後從喬雪陽身後走過去坐在了明月夜那幾人給她留的空位上。


    服務員很快開始上菜,紅酒白酒都開了幾瓶放在桌上,這幾瓶酒的價格要遠遠高於今晚這頓飯。


    飯桌上不談工作,但工作都化在酒裏,喬雪陽今晚是主角,他得先表態喝到位,才能有機會站在談判的桌前。


    酒味的醇香混著飯菜的味道在包廂中飄散蔓延,一杯杯白酒下肚敬完了一大圈,但他的臉色依舊如常,看不出一點醉意,很快便有人誇讚,說喬總好酒量。


    他笑著,很謙遜,說過獎,都是喝多了練出來的。


    最後到了明月夜,他給自己倒滿,挨個敬過去,直到輪到了那個女人,他想起剛才有人叫她“宛姐”。


    在場早有好幾個男人對著這個女人心癢難耐,隻不過現在還是喬雪陽的回合,而且酒還未過三旬,也還沒到那個能拉著人喝的時機,現在見著終於能讓她起身應酒了,一個個都興奮起來,起著哄講:“這杯酒不喝掉就是不給喬總麵子!”


    女人喝得越醉就越好下手。


    女人在吆喝聲中站起來,神情極為坦然,似乎沒有受那些聲音的影響,也沒有意識到那些話裏深層的意思一樣。


    她給自己倒了杯酒,在喬雪陽抬手前先舉了杯,反問道:“喬總怎麽到了我這動作就慢下來了,前麵不都喝的挺痛快的嗎。”


    喬雪陽雖不上臉,不代表這麽些杯酒下肚後沒有反應,他的脊背都冒出細汗,襯衣黏在肌膚上很不舒服,酒精緩慢熏染著喬雪陽的神經將他的理智一點點蠶食掉。


    他挺直著胸膛站在女人跟前,看著對方在白熾燈的照耀下嫵媚的臉,恍惚間想起自己第一次參加這種酒席的經曆。


    那時候的他剛剛走出學校一頭紮進職場,沒什麽經驗,很多事情都不懂,隻帶了個秘書就匆忙赴宴,去的路上還回了條喬霜月的微信,講今晚不加班,吃完飯就回家。


    他是真的天真的以為隻需要吃個飯就能脫身,甚至思索著趁亂偷溜的可能性,今晚的酒宴他隻是個陪襯,其實去與不去區別也並不大。


    當晚他才懂得,原來現實真的是最好的老師,他被灌到趴在洗手間吐了很久,畢業後就跟著自己的秘書也差一點被人帶走,是他最後跟人打了一架才將秘書救了回來,公司也從此跟對方企業結了怨。


    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帶過女員工來參加這種活動。


    “喬總?”


    思緒逐漸回籠,喬雪陽舔了舔幹涸的唇角,放下酒杯,講:“女人喝什麽酒,讓服務員上瓶飲料來吧,橙汁可以嗎?”


    包廂在他這句話的落尾跟著安靜下來。


    明宛挑著眉略感詫異,已經倒滿了的杯子依舊被她捏在手中懸在半空,她回:“喬總這是看不上我,還是看不上女人?”


    喬雪陽暗暗歎了口氣,後知後覺自己這事做的確實不合時宜,他重新拿起杯子,在明宛的酒杯上碰了一下,清脆的玻璃碰撞聲成為酒宴重啟的暗號。


    “沒有這個意思,隻是不忍心看到漂亮的女人喝醉,既然會讓宛…小姐不開心,那這杯我敬你。”


    說完喬雪陽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杯你不必喝,算是我的道歉,宛小姐。”


    接連著幾杯迅速入肚,喝的太快,火辣辣的灼意在喉管燃燒,他咳嗽了兩聲,臉上終於顯露出一抹淡淡的紅。


    包廂在喬雪陽如此利落痛快的罰酒中再次熱鬧起來,此起彼伏的誇耀跟讚賞在他的耳邊響起,他卻全都聽不清楚,像掉進了水裏一樣,全是嘰裏咕嚕的流水聲,他隻覺得聒噪。


    一頓飯吃了將近四個小時才散場,他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明月夜那幾個人把那女人保護的很好,一共也沒見她喝過幾杯,他的心落下大半。


    酒味濃的能點燃一場焰火,喬雪陽跟手下強壓著頭疼跟醉意將喝的都站不穩的幾個人送上了車,待最後一個人離開後他才踉蹌了幾步靠在了酒店外的石柱上休息。


    “喬總,我送你回酒店吧。”


    其中一個酒量特別好的員工對著他說,喬雪陽擺擺手,“你們先回去,一會兒我自己打車。”


    “你一個人行嗎?”


    他擔心的看著靠在柱子上眯著眼睛好像都快要睡著的老板。


    喬雪陽嗯了一聲,“別擔心,今晚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幾分鍾後下屬也都零零散散地散去,喬雪陽睜開眼睛,撿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西裝外套搭在了手腕上,搖搖晃晃地走下了酒店台階。


    平江有著與西京截然不同的景色跟氣候,西京一年四季都很幹燥,空氣中的水汽實在吝嗇,常年也見不到幾場大雨,冬日裏暴雪冷冽,目光可及之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夏日則是沉悶厚重。


    可平江不同,江南水鄉,小橋流水,青牆磚瓦,他隻來了一周左右,已經淋淋漓漓的下了兩次小雨了,雨打窗外細河,暈開層層漣漪。平江沒有平西京那麽大氣磅礴嚴肅周正,卻獨有一份不可比擬的溫柔秀美。


    喬雪陽走在大街上吹著晚風醒酒,這風中似乎都冗雜了水墨的氣息,拂在臉上總能讓人莫名靜下心來,連帶著被烈酒擠上心頭的那團火也漸漸熄滅了。


    他狠狠地吐出了口氣,隻可惜溢出來的都是酒氣,實在難聞。


    西裝搭在手腕上有點熱,喬雪陽將其又疊了一道捏在手中,他慢悠悠的順著小巷拐了個彎到了酒店後頭的一條小河邊,腳下的路也從平整的瀝青變成了坑坑窪窪的石磚。


    這酒店傍水而建,周邊風景極好,據說都是從前的老建築,木橋亭台,白天有不少遊客會在旁邊拍照打卡。


    河邊的風更大,水中間栽種了幾顆荷花,幽香撲鼻,他走了十多分鍾覺得有些累了,幹脆直接坐在了低矮的欄杆上,一隻腳撐著地,雙手撐在兩邊,仰著脖子醒酒。


    不遠處傳來漸行漸近清脆的高跟鞋聲,一個女人停在了喬雪陽身旁,下一秒打火機的聲音響起,喬雪陽聽見人說:“不介意我在這裏抽支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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