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沛川一聽這話,麵上大喜。


    眼淚不流了,嗝也不打了。


    “謝謝沈副官,謝謝沈副官,兄長,我們快走!”


    萬一走晚了,別人改變主意不讓走了咋整?


    白靈筠原想再爭取一下戴沛川的賣身契,可沈宿說了不算,沈嘯樓現在又不出麵,眼下能先把人帶走也好。


    與沈宿、沈律二人拱手告辭,拉起戴沛川快步離開司令府。


    書房內,景南逢站在窗前嘖嘖撇嘴。


    “就這麽把人放走了?”


    沈嘯樓正在沙盤前做軍事推演,聞言回道:“欲速則不達。”


    景南逢朗笑出聲,朝他伸出大拇指。


    “沒看出來啊,你小子平時不聲不響的,上勁兒還挺快,噯?你給我說說,你挨哪兒看上他的?”


    沈嘯樓拿著炮車的手頓了一下,眼神短暫的恍惚了一瞬,語氣極輕的說了兩個字。


    “夢裏。”


    景南逢顯然不信,笑罵一聲:“你就裝吧。”


    關乎個人情感隱私,沈嘯樓不說他自然不會追問不止,隻不過玩笑歸玩笑,有些話作為兄弟他不得不提醒。


    “你與周雅芙的婚約可是大總統親自定下的,衝著她一到宛京就去我餘音小班大鬧特鬧的操行,我勸你啊,要嘛趕緊娶了她別放出來禍害別人,要嘛趁早想辦法解除這門婚約,有多遠離她多遠,省的日後讓小白受委屈。”


    沈嘯樓將象征勝利的小旗子插到高地上,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他可能不會喜歡“小白”這個稱呼。”


    得,白操心。


    景南逢泄氣的一甩袖子,“罷了罷了,你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到時別因為犯渾得罪了大總統,旁的我懶得管你,明日我要回江寧,你那位周小姐怎麽說?繼續關在餘音小班?還是我帶回江寧去?”


    沈嘯樓喝了口茶,“你如果順手就帶走,另外,婚約是大總統定的沒錯,我可是自始至終沒有答應過。”


    景南逢一愣,伸出手指隔空點了點他。


    “跟大總統來這套,真有你的啊沈嘯樓。”


    另一邊。


    戴沛川一大早剛被沈宿連人帶賣身契領走,晌午沒過又被白靈筠領了回來。


    一起回來的,還有從昨晚上就不知道跑哪去的柳方。


    沈司令昨兒就派人來打過招呼,陳福生瞧見白靈筠回來,立刻堆起滿臉諂笑。


    “白老板,您回來啦。”


    “噯,勞您掛心,小川暫時還跟著我,這幾日大家辛苦,晚上我做東,請大夥去五牌樓吃羊肉鍋。”


    “哎喲喂,讓您破費了不是,我可得代表咱們勝福班的老老少少感謝白老板您嘞。”


    “您客氣了。”


    陳福生往白靈筠身後一瞥,臉上立馬變了表情。


    “柳方!小兔崽子,你死哪去了?誰允許你私自出門的?過來,給我趴凳子上去。”


    “趴凳子”就意味著陳福生要板子伺候了。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戲班子也一樣,再小、再沒落、再不起眼的戲班子都有自己一套需要嚴格執行的規矩,犯規破戒就要受罰挨打。


    戲班子打人可不是隨隨便便扯著胳膊擰兩下,照著屁股踢兩腳,為了警醒犯錯的人不會再有二次犯錯的機會,懲罰起人來必是專往身上的嫩肉打,非得一次治服帖不可。


    柳方害怕的往後躲,他進勝福班以來隻挨過一次打,也是年月十分久遠的事了,就因為那麽一次打讓他記住了疼到睡不著覺的滋味,這麽多年來再沒犯過什麽出格的錯。


    加上他的功底在班子裏算得上乘,陳福生對他還算不錯,以往隻有他笑看別人光屁股趴凳子挨打的份,多少年都沒輪到自己受這份罪,丟這個臉了。


    陳福生從刀具架上抽出一把木劍,上前揪著柳方的耳朵把人提溜出來,照著後背啪啪兩下拍的極其用力。


    “長本事了你,還敢躲?說!一晚上沒回來,跑哪野去了?”


    柳方捂著耳朵向陳福生討饒。


    “班主,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怕挨打,怕疼沒錯,可他更怕的是丟人,扒了褲子光著屁股被所有人觀看,他丟不起那個臉。


    “柱子,榔頭,你們兩個過來給我按住他。”


    “好嘞!”


    被點名的兩個武生擼胳膊挽袖子的跑過來。


    他們老早就看不慣柳方那趾高氣昂的德行,都是幹著下九流的活,有什麽可高傲的,況且他還沒成角兒呢。


    從前白老板沒來,柳方是班主的重點培養對象,他們不敢,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可現在不同了,班子裏有白老板,柳方這個洗腳婢隻能在台下摳腳,他們日盼夜盼,可就盼著哪天這洗腳婢不老實惹出禍事被班主扒褲子打呢,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


    柳方細瘦的身板被兩個武生一左一右按在長條板凳上,屁股一涼,又哭又嚎的掙紮起來。


    要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露屁股,不如直接打死他算了,他也活不下去了。


    “班主,你不能打我!你沒有資格打我!”


    陳福生叫人取來專門打屁股的板子。


    板子到了他這已經傳了三代,一端呈現出黑紅的顏色,不知浸了多少人的血,刷子都刷不掉。


    卷起袖子,在手心吐了兩口唾沫。


    陳福生被氣樂了,揮起板子重重打在柳方的屁股上,每打一板子就數一件柳方在勝福班這些年的舊事。


    “你三歲被拐子賣進我勝福班,我供你吃、供你住,教你識字唱戲,專門請先生帶你習文寫字,我能不能打你?有沒有資格打你?”


    “你八歲被老娘找上門,哭著鬧著要贖你回去賣給老太監當孌童,我連夜送你回鄉下避難,為這,我親生兒子被活活打死,我能不能打你?有沒有資格打你?”


    “你十四歲我親自帶你登台唱戲,給你做配,你賺的第一筆錢我一成沒抽,還拿出私房給你填了一套新頭麵,我能不能打你?有沒有資格打你?”


    陳福生越打越狠,幾板子下去柳方的屁股已經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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