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班主也說過,我唱不了戲,祖師爺不賞這碗飯。”


    白靈筠觀察了一會他的表情,見他承受能力還不錯,放下心來,乘勝追擊,再來一擊。


    “所以你打算一直在我身邊做跟包嗎?從十三歲做到二十三歲?三十三歲?四十三歲?不結婚不娶妻不生子,一直做到頭發花白,老的不能動,最後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


    戴沛川疑惑的歪著腦袋。


    “這樣不好嗎?我可以一直跟兄長在一起啊。”


    白靈筠頭痛的扶額,人是獨立的個體,沒有人會願意給別人一直當小廝,鞍前馬後一輩子伺候人,這孩子究竟是沒開智還是太執著?


    “兄長,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到沈副官那裏去?”


    戴沛川在這一點上還是很敏感的,話沒說完眼眶先紅了,大有白靈筠一點頭,他就開哭的架勢。


    白靈筠半張著嘴,想好好給他講一講人生大道理和當前局勢下的利弊關係,可瞧著孩子那委屈的模樣最終還是放棄了。


    戴沛川不是不明事理,相反他比同齡的孩子更成熟,之所以現在這樣敏感是因為這些時日裏白靈筠給他的依賴感太過強烈。


    一個從前日日擔驚受怕,掙紮在泥藻裏的孩子,突然有一天抱住了一根可以帶他走出泥濘呼吸新鮮空氣的浮木。


    這個時候,任何想要抽走他懷裏浮木的人或事,在他看來都是要將他重新推進泥藻中溺死的劊子手,所以他下意識的屏蔽,逃避,拒絕,不接受。


    白靈筠暗自搖頭,不能再強行往他腦子裏灌輸新思想,逼急了隻會適得其反,隻能今後慢慢想辦法引導他。


    “好了好了,我就隨便跟你聊聊天,瞧給你可憐的,去擦把臉,準備吃午飯了。”


    戴沛川吸了吸鼻子,眼睛異常明亮。


    “我知道兄長想說什麽,沈司令是個好官,沈副官也是好人,如今我的賣身契在沈副官手中,未來不說能過的多好,起碼比戲班子強,道理我都懂,可是兄長,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裏,我雖然沒本事保護不了你,可如今我的賣身契在沈司令名下,春合堂早晚會把你帶回去的,到時我跟你一起回去,他們再欺負人也不敢欺負沈司令的人,他們敢打你,就先打死我,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白靈筠握著杯子的手劇烈顫抖,戴沛川這番話就像拿了一把巨大的榔頭一錘子砸在他心上,令他萬分震撼、震驚、震動!


    “小川……”


    一開口,才發覺聲音是如此幹澀沙啞。


    戴沛川拍著胸脯作保證。


    “兄長,你放心,我不傻,以後我不會被任何人欺負,會變的更強大,無論我的賣身契在誰手裏,隻要我還在你身邊一天,都會拚盡全力保護你!”


    白靈筠沉默良久,抬手摸了摸戴沛川腦瓜頂的硬茬,輕輕說了一個字。


    “好。”


    晚上六點鍾,白靈筠做東在五牌樓請勝福班吃飯,明天是臘月二十三祭灶日,也俗稱為小年,這頓飯便當做是提前與大夥吃頓小年飯。


    白靈筠把錢二也請了過來,這個其貌不揚的坐班經紀人在他打通宛京梨園大門這條路上幫了很大的忙。


    白靈筠給錢二倒了一杯酒。


    “您今晚若是沒什麽緊要的事就敞開了多喝幾杯,羊肉配酒越喝越有,吉利。”


    錢二搓搓手,吸溜吸溜的咂摸了小半盅,寒冬臘月,再沒有比溫酒熱肉更美好的東西了。


    “白老板,您告罪,明兒一大早我還得去給主家幫忙,不敢多貪杯,要嘛明個頂著張腫成豬頭的臉叫主家瞧見了,挨罵是小,站出去給主家丟臉,令旁人看笑話才是大不敬。”


    白靈筠點頭表示理解,他本就沒有勸人酒的習慣,大家能湊在一張桌上吃吃喝喝都是緣分,沒必要非得我敬你一杯,你敬我一杯的特意表示對彼此的尊重,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自在樂嗬便好。


    “恕我多嘴問一句,錢二爺的主家,可是湖廣會館的錢擺州錢會長?”


    “正是。”


    錢二沒打算隱瞞,再說這事出去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也沒有瞞的必要。


    白靈筠笑了笑,“明個正巧我也去湖廣會館,若是錢會長罵錢二爺您是豬頭,我可得站出來給您說句公道話不可。”


    錢二一聽,“哦?白老板明天也去唱堂會?”


    白靈筠從內兜裏掏出請帖給錢二看。


    “前個高副營長去勝福班送的帖子。”


    錢二看著請帖,眉頭動了一下。


    帖子是真的,而且還是從沈司令方直接下的帖。


    他們湖廣會館發出去的請帖是紅色的,軍方發出的帖子是藍色的。


    可不管發帖渠道是哪一方,參加明日團拜宴會的名單都是匯總在一起的,他很確定宴客名單和表演名單裏都沒有白靈筠的名字。


    雙手呈著請帖還回去。


    錢二思慮再三,壓低聲音湊到白靈筠耳邊說道:“明天請的是春合堂梅老板,金家班金老板和柴老板,場麵請的是如風社武場伴奏團。”


    白靈筠彎起唇角,三指捏著酒杯在錢二的杯壁上輕輕一碰。


    “多謝。”


    錢二雙手端杯,“您客氣。”


    仰頭喝掉剩下的半盅酒,錢二心中再次感歎,白老板這腦子一活絡起來,可真真是個絕頂的聰明人。


    酒足飯飽後,眾人心滿意足的打道回府,跑在最前麵的柱子剛進到屋子裏就大喊起來。


    “班主,班主,不好啦,柳方跑了!”


    陳福生今日多貪了幾杯酒,酒氣上頭,已有醉意,突然被柱子扯脖子一吼,渾身打了個激靈,半天才反應過來。


    掀起棉布簾子疾步走進屋,隻見炕上的被褥蹭出大灘血跡,旁邊扔著先前捆綁他的布條,已經被剪的稀巴爛碎。


    一張紙壓在枕頭邊上,陳福生上前抽出來。


    隻看一眼,兩腿發軟,踉踉蹌蹌朝後倒去。


    “班主!”


    眾人手忙腳亂將人接住。


    陳福生半躺在地上,兩隻手抖的厲害,嘴唇開開合合,吐出幾個字。


    “孽畜……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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