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羊肉啊,就得配上咱們店特製的臘八蒜,一口羊肉一口蒜,那味道,神仙吃了都不想回天庭啦。”


    白靈筠不住點頭附和。


    “對對對,吃肉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老板朝白靈筠伸出大拇指。


    “喲,還是白老板您懂。”


    白靈筠急的已經快撓桌子了。


    “我不懂,您懂,能吃了嗎?”


    沈嘯樓朝老板揮了揮手,老板這才躬身退出去。


    包間門一關上,沈嘯樓轉頭就對上一雙快滴出水的大眼睛。


    擱在膝蓋上的手指撚了撚,喉結滾動了一下,撇開眼。


    “吃吧。”


    “吃吧”二字如同進軍的號角。


    號角一吹響,白靈筠就是那衝鋒陷陣,馳騁沙場,不知疲倦為何物的勇猛戰士。


    筷子在鍋中上下翻飛,眼神中流露出誓要與這一鍋涮羊肉同生共死的堅定,令人看的為之動容。


    一頓涮羊肉,沈嘯樓沒吃多少,全程伺候白靈筠那張嘴。


    吃飽喝足,捧著圓滾滾的肚皮,白靈筠半靠在椅子上打嗝,眼睛被熱氣熏的半開半合。


    吃的多,血液集中到胃腸,大腦短暫供血不足,令他一陣犯困。


    沈嘯樓見歇的差不多了,將披風扣到他頭上。


    “站起來,活動活動。”


    白靈筠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一動不想動。


    “再歇會唄。”


    沈嘯樓嚴詞拒絕。


    “不行,歇的夠久了。”


    白靈筠伸出五根手指,耍起賴。


    “五分鍾,再歇五分鍾。”


    沈嘯樓抬起手腕,指著手表。


    “已經快十點了。”


    白靈筠眯起眼,仔細看沈嘯樓的表。


    黑色的表盤,銀色的表鏈,是目前隻有高級軍官才能佩戴的軍用機械表。


    “真帥!”


    沈嘯樓背脊一僵。


    “什麽?”


    白靈筠指著他腕上的手表,再度重複。


    “表真帥!”


    沈嘯樓抿起唇,一把將白靈筠從椅子上薅起來。


    “走。”


    “噯?幹嘛啊?你掐我肉了!走就走,你拎著我算怎麽回事?沈嘯樓你耳聾啊,聽到我說話沒有……”


    白靈筠被沈嘯樓一隻胳膊拎出門,全程腳沒沾地。


    東來順的老板追在後麵憋了一路笑,嘴裏卻不斷吆喝著。


    “沈司令慢走,白老板下次再來!”


    出了飯莊大門,白靈筠突然回頭吼了一嗓子。


    “臘八蒜給我留著,明兒過來取!”


    老板欣慰的揮著胳膊。


    “您放心,指定給您留著!”


    眼下能吃的起涮羊肉的非富即貴,可那些有錢人卻領悟不到臘八蒜的美妙,即便遇上三兩個吃得慣的也總嫌口中殘留蒜味不雅。


    今日終於遇上一個吃貨界的知音,不僅堂食吃了大半碗,還約定了明兒一早再來買一缸。


    老板感動的熱淚盈眶。


    今年囤的臘八蒜終於賣出去了!


    出了飯莊後,沈嘯樓鬆開手。


    白靈筠氣鼓鼓的在臉前扇乎手,這狐狸披風本就愛掉毛,被沈嘯樓這麽一薅更是滿天飛毛,躥到他鼻子裏癢癢的直打噴嚏。


    沈嘯樓本想抓著人多走幾步路消消食,見他一個噴嚏接一個噴嚏,隻得打消了深夜逛大街的念頭。


    拉開車門。


    “上車。”


    白靈筠打了個激靈,戒備的看著沈嘯樓。


    “事先聲明啊,我不去你家。”


    沈嘯樓一手支著車門,一手按著白靈筠的後腦勺將他推進車裏。


    嘭的一聲關上車門,眼中浮起濃濃的笑意。


    沈宿吸溜著後車座兩人身上帶出來的香味兒,胃裏翻江倒海的泛起酸水。


    他在車裏坐了三個多小時,又冷又饞又餓,進出東來順的人絡繹不絕,大門一開一關飄出濃烈的肉香,刺激的他都想把鼻子割了。


    車裏攏共坐著三個人。


    一個餓的沒精神,一個本身就話少。


    氣氛說不出的尷尬。


    白靈筠清了清嗓子,主動開口找話題。


    “錢大哥真要去中央銀行當副行長嗎?”


    沈嘯樓淡淡的應道:“白紙黑字,大總統親自簽發的任命書。”


    白靈筠對現今的大總統十分好奇,曆史裏所有應該出現的人物一個都沒有出現,大總統多半也不是曆史中的那一位。


    忍不住問道:“大總統……他……好嗎?”


    其實他想問大總統是誰,可又怕沈嘯樓起疑。


    老百姓可以不關心當今天下由什麽派係統治,但不可能不知道統治者姓甚名誰。


    沈嘯樓似乎聽到什麽不得了的話,猛的轉過頭,直視白靈筠的眼睛。


    那眼神仿佛要透過他的皮肉胸骨,直穿內心。


    白靈筠後背緊緊貼在車門上,心裏一陣發虛。


    “你看我幹什麽?”


    沈嘯樓的視線從白靈筠臉上移到他胸前,半晌,伸手挑起狐狸毛披風。


    看到他的長褂上空空如也,皺起眉頭。


    “玉佩呢?”


    白靈筠無語,敢情被盯著看了半天竟是問他玉佩?


    推開沈嘯樓的手,將披風重新攏到身前。


    “麻煩,沒戴。”


    他沒有在身上佩戴七零八碎配飾的習慣,更何況沈嘯樓送他的那枚玉佩頗為貴重,天天掛在身上萬一哪天碰壞了,摔碎了,多心疼,多可惜,那可都是錢呢。


    沈嘯樓沉默片刻,收回手,沒再說什麽。


    車廂裏再度回歸安靜。


    車子快開到八大胡同時,白靈筠問道:“小川呢?給我送回來了嗎?”


    這小子被沈律帶走後就消失沒影了,危險倒不至於,但深更半夜的得把人給他送回來啊。


    沈嘯樓沒做聲,沈宿代替他答道:“司令派他去辦些事。”


    白靈筠張口就要質問憑什麽指使他的人跑腿辦事,卻忽而想到如今戴沛川已經算是沈嘯樓手底下的人了,他才是沒有資格過問的那個。


    心中湧起濃烈的哀傷,驀然覺得在這民國之中,身如浮萍,命如草芥,一世飄零。


    “司令。”


    沈宿突然壓低聲音。


    “前麵是北新軍。”


    沈嘯樓抬了下眼皮,淡淡的道:“不必理會。”


    車子停在韓家潭胡同口,白靈筠的手剛搭到車門上,沈嘯樓卻按住他的肩膀。


    “從這邊下車。”


    前方情況未知,還有大兵把守,白靈筠不會在這時候胡亂逞強,順從的跟在沈嘯樓身後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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