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子”連山尋找的“峨眉鬆下客”現在的形象是一位一頭赤紅頭發的老者,他和“心之子”連山大約相識於五年前。五年前的一個傍晚,當連山將安寧帶進山中的溪水旁通過水擊石穿來開導安寧時,這位赤紅頭發的老者便躲在幾公裏外的山坡密林中偷偷地觀察著連山和安寧。赤發老者知道這位眼前之人是種花國當今修行最高的“同心九子”之一、“心之子”連山(據他後來說他已經觀察連山很久了),但他還不認識安寧。那個傍晚當赤發老者聽到“心之子”連山的慷慨放歌時,便實在忍不住和連山對唱起來。


    那一刻,雖然安寧不明就裏,隻是覺得好玩。這位已經活了五百年之久的凡人、“峨眉鬆下客”卻已經和“心之子”連山心靈相通,仿佛是神交已久的老友。


    這之後,赤發老者和“心之子”連山又對了幾次歌。“心之子”連山從赤發老者(他還沒見過本人)的歌詞中知道了他的自稱名號、“峨眉鬆下客”(並不是真名,他活了五百歲早已不需要姓氏真名了)和年齡等,而赤發老者、“峨眉鬆下客”也從“心之子”連山的歌詞中知道了連山(其實也不是真名,活到這個境界的人已經將身體交給了大自然,也不需要真名)。


    有一次,當“心之子”連山在歌聲中流露出想去拜訪時,“峨眉鬆下客”哈哈大笑著唱道:


    “君問蒼鬆未有鬆,巴山夜雨秋梧桐。待到滿山飄紅葉,話語東山不老鬆。”


    連山聽後,便遙向歌聲出處拱了拱手,然後真誠地說了句:


    “後會有期。”


    “心之子”連山這次突然來訪,正是巴山夜雨秋梧桐了。


    “心之子”連山在後半夜飄飄灑灑的一陣夜雨中,來到了他們經常對歌的山穀,他將歌聲通過風之力向山穀中遠遠送去。


    “哎!山下梧桐唱西風,山上青鬆莫不同?何不以雨做對飲,秋風秋葉滿山紅。”


    不一會,那個蒼老的聲音果然從遙遠的溝壑中傳來。


    “哎!迎賓最美不老鬆,鬆下雨滴與君同。君若更愛梧桐葉,便邀連山與落紅。”


    “心之子”連山大喜,他縱身向歌聲嘹亮處躍去。


    將鷹讓安寧在洞口外用火之力點燃了一束火把,他們一行五人抬著處於深度昏迷狀態的符文向這個隱於懸崖峭壁上的無名石洞內走去。在火把幽暗搖曳的火光中,他們一行五個人的身影忽長忽短,這讓文成害怕得緊緊抓著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麵的安寧衣服後襟,就連抬擔架走在中間的文鼎和時昭也時常恐懼得抖動著雙腿,渾身冒著冷汗。


    “感到冷吧?”


    走在最後麵的將鷹突然冒出了一句話,他手一揮,一股溫暖的火之力向文鼎、時昭和文成的後背裹來,頓時緩解了他們顫抖的身體。


    他們先是走下長長的、有幾公裏之長的下坡道,然後來到了一條地下的暗河邊。他們沿著地下的這條暗河向前走,整個洞中回蕩著他們咚咚的腳步聲和時而響起的吸鼻子聲、咳嗽聲。幾隻老鼠從他們腳邊躥過,嚇得文成驚叫了一聲,一大群掛在洞壁上的蝙蝠撲啦啦地貼著他們的頭皮飛過,連文鼎這個“文大膽”也嚇得哎呦了一聲。


    他們就這樣繞過一片地麵上的尖石陣,又鑽過一片離頭頂不足三尺的鍾乳石倒懸石筍群,來到了地下暗河的第一個分叉處。


    將鷹吩咐大家休息一會,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見深度昏迷中的符文呼出了一句清晰的語句:


    “三界三世,因果輪回。唉!”


    符文的這一聲將幾個人著實嚇了一大跳。那聲音確是符文的嗓音,但空靈遙遠,如天外之音回蕩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溶洞中,一下子激起了他們幾個人心中的共鳴。符文話音已經消失了很久,但他們的耳鼓中還回蕩著那句空靈清澈、有些淒涼的聲音。


    將鷹一步跨到符文身邊,他看見符文並沒有醒過來。她依舊是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雙唇也緊緊地合在一起,仿佛剛才的嗓音不是從她嘴裏發出一樣。將鷹有點懷疑地看了一下四周,他從安寧他們四個人驚訝的表情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肯定與懷疑。


    將鷹將耳朵貼在符文嘴上傾聽了-會,他聽到的依舊是符文胸中那一絲微弱的氣息,並沒有好轉的跡象。將鷹又伸手摸了一下符文的額頭,還是那麽冰涼,沒有一絲的熱度。


    將鷹站起來看了一下安寧等四個人,重重地說了一句:


    “不休息了。快!”


    安寧和文鼎立刻抬起擔架跟著將鷹向河叉的左邊支流走去。


    “心之子”連山在熹微的晨光中躍進一片茂盛高大的鬆林中。在進入這片森林的一刻,連山回頭看了一眼來路,他發現來路已經被一片閃爍的光影移除了,仿佛自己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地界的森林中。當然,連山在時空光影的錯位前還是看到了跟在他後麵的幾條黑影,那裏也正發生著熹微光線的扭曲。連山知道,太陽將要升起,魔鬼們又到了要躲避光明、逃回異界的時刻。


    娑婆世界藍色地球現在正處在魔鬼大軍重臨、人類大浩劫的前夜,但目前魔鬼們還未大規模蘇醒,它們的能力還無法遮蔽陽光。


    “心之子”連山在一棵十人合抱的大鬆樹下找到了那個已經活了五百歲的“峨眉鬆下客”。


    這是一位一頭赤紅直發(根根向上豎立)的幹癟小老頭,隻有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幾乎全身赤裸。由於活得太久,他的全身皮膚已經結了厚厚的、樹皮一樣的老繭,他四肢的肌肉也如樹枝一樣覆著老垢青苔。他在大鬆樹下迎接連山,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煙袋。和高大偉岸的“心之子”連山相比,“峨眉鬆下客”更像一棵幹巴巴的老樹,除了他火紅色的臉、火紅的眼睛(連山一見便想起了種花國明末清初的一部神話小說《西遊記》中的一隻神猴的眼睛)外,能證明他是人不是樹的還有他的一頭根根向上直立的紅發,但那一蓬一尺多長直立的赤紅頭發也更像森林草叢中的紅色野草。


    “心之子”連山見到“峨眉鬆下客”愣了一下,接著倆人便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久仰久仰。”


    連山一邊作揖一邊模仿古人打著招呼。


    “幸會幸會。”


    小老頭“峨眉鬆下客”卻學著連山的腔調說著現代問候語,兩個人又同時哈哈大笑了一陣。


    “老先生的嗓門很大哦!”


    “小兄弟的歌詞很美哦!”


    “老先生唱出了人生的豪邁。”


    “小兄弟唱出了人生的滄桑。”


    “敬仰敬仰!”


    “佩服佩服!”


    哈哈哈哈!倆人又一起用手指著對方大笑起來。


    一陣玩笑和寒暄之後,小老頭“峨眉鬆下客”用手向鬆樹上一指:


    “這棵鬆樹基本上與我同歲,請入樹上寒舍一敘。”


    “心之子”連山順著小老頭“峨眉鬆下客”的手指向上望去,參天的大鬆樹上有一個木板搭成的小屋,小屋門前還有一個兩米見方的木製小平台,平台四周沒有護欄,但能看見平台四周掛著紅色幹辣椒、金黃色的玉米棒、白色的大蒜頭和一串串綠色的瓜果蔬菜。當然,最吸引連山眼球的還是平台上的一排黃色的用南瓜做成的酒葫蘆。


    “這老頭一定是個好飲之人。”


    “心之子”連山沒有客氣,他隨著小老頭“峨眉鬆下客”一起躍上了這棵十人合抱的大鬆樹。上了樹屋的“心之子”連山聞到了小木屋中傳來的濃鬱的酒香和烤肉香味、小老頭“峨眉鬆下客”身上的森林味,是那種混合著青草味、泥土味、動物味甚至還有些腐爛發黴味的“世外桃源”森林味。


    “心之子”連山和小老頭“峨眉鬆下客”坐在大鬆樹上小木屋前的木平台上興致盎然地交談起來。


    將鷹一行沿著地下暗河快速行進,他們逢叉左轉,漸漸地走過了九曲十八彎,來到了一座石橋前。


    這是一座古老的石拱橋,橫跨在巨大石洞中的山澗兩側。將鷹用火之力在空中升起一個光球,在懸浮光球的映照下,他們遠遠地看到了石拱橋的大體形狀。它宛如一座懸浮在水汽上的石橋,靠近將鷹他們這一側能隱約看到橋首搭在巨石之上,石橋橋首兩側是纏繞的藤蔓,石橋的另一側則仿佛懸浮在空中,完全看不到橋墩和石頭橋相銜接的地麵。


    將鷹深吸了一口氣,他轉過身用征詢的眼光逐一看了一遍文鼎、文成和時昭。


    “我也拿不準橋後麵有什麽在等著我們,你們三個人確定要跟我和安寧一同過橋嗎?如果不去就在這裏等我們,我們在明天這個時間一定會回來找你們。”


    將鷹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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