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邊弘聽到魯蘊丹如此說,卻暗暗鬆了口氣。


    原來他當日刑訊過鍾玲媛的事,乃魯蘊丹推測出來的,並非是已經提早盯上了如影隨形處新皇城分堂的堂主花酒,才查知此事的。


    倒也是,魯蘊丹要早便盯上了花酒,當天就不會是花酒先一步劫持鍾玲媛了,更不會有他後麵刑訊審問鍾玲媛的事了。


    不過......


    魯蘊丹通過推測確定是他刑訊了鍾玲媛,如今想反推當初他當時是在何處審問的鍾玲媛並不難。


    那個首飾鋪子終究是暴露了,得盡早通知花酒再不得以那鋪子作為情報聯絡地了,以防後麵被人甕中捉鱉。


    魯蘊丹現在恐怕已經查到那裏了,還好為了謹慎起見,如影隨形處分堂的重要骨幹都沒有待在那個首飾鋪子裏。


    如今他來新皇城目的也已盡數達成,與魯蘊丹談話分開後,保險起見,亦得盡早離城。


    剛才的談話中,魯蘊丹對他確實有招攬之意,招攬不成雖不至於殺他,但魯蘊丹若來主公當初對他行的扣押那一招,卻是有極大概率的。


    隨邊弘可不想賭。


    當初他被主公扣押時並不了解主公,所以在後麵了解主公後,最終能妥協,也改變了投效符驍的初衷,投身效了主公為主。


    而魯蘊丹則不同,他太了解魯蘊丹了,也知道魯蘊丹想要構建的世道為何,若是魯蘊丹綁了他,他是絕不會改變初衷效魯蘊丹為主的。


    私交是私交,不可違大義。


    若是這樣,他就隻有一個下場,被魯蘊丹扣留到死。不是魯蘊丹先死,就是他先死,不然他絕無再脫身的可能。


    “哈哈,相國果然了解我,什麽都瞞不過你去。”隨邊弘玩世不恭向後一靠,姿態閑適地窩進了所坐的寬椅裏。


    魯蘊丹見隨邊弘還是老樣子,也不與他計較,隻是失笑搖頭,看著他的眼神十分溫和。


    師兄弟兩人談完正事,就這樣在煙雲茶樓三樓雅間內賞雪品茶閑聊了一下午的私話,兩人之間的氣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從前。


    酉時,魯蘊丹與隨邊弘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煙雲茶樓。


    一出茶樓,隨邊弘便派人送了近期內需蟄伏,首飾鋪子已暴露的口信給花酒,然後回返客棧收拾行李,帶著一眾隨行人等馬不停蹄的出了新皇城,冒雪趕路往回趕。


    魯蘊丹當晚接到隨邊弘連夜出城的消息,直接氣得撐額笑了起來。


    “可惜,展硯還沒與這位隨大郎君結交一番呢,他就離城了。”康展硯敲著扇子,惋惜道。


    “嗬嗬....”魯蘊丹麵無表情的嗬嗬了兩聲。


    康展硯見自家主公“嗬嗬”,知他是真動了怒,聳了聳肩道:“您對隨大郎君有招攬之心,而隨大郎君又無叛主之心,自然得跑快點。”


    話說到此康展硯放聲大笑:“畢竟他從鍾玲媛那裏審出了那位的存在,知您如此重視那位,豈還能不盡早離開此地?”


    “聰淵分明是不相信本相。”魯蘊丹是真有些被傷到了,麵現黯然之色,隨邊弘竟然如此防他。


    康展硯止了笑聲,前後細想了一番,勸道:“相國,今時不同往日,莫要感情用事,隨大郎君此次來代表的不僅僅是個人,自然得謹慎行事,您莫要鑽牛角尖。”


    魯蘊丹靜默了會,失笑搖頭道:“今日也不知怎麽了,格外感情用事。看來重見故友,果然難寧心緒。”


    康展硯以扇敲頸,歎道:“您就是太重情了。”


    魯蘊丹不置可否,不想再談這些事,說起了正事:“鍾玲媛死了,倒少了個可以盯守清平道動向的地方。”


    聊起正事,康展硯神色認真了些許,接話道:“清平道也知道鍾玲媛暴露了,所以近一年來少有聯係鍾玲媛,也隻派了個中等身手的暗衛跟在身邊保護。”


    “但就這個暗衛,成功讓鍾玲媛反殺了鍾家主,並逃出了林氏家廟。”魯蘊丹輕笑道。


    “確實不合常理。當時事發時,鍾氏有不少部曲圍著在鍾家主所處的院落外,沒聽到動靜也還罷,明明聽到了這麽不同尋常的動靜,卻不入內詢問探查.....”


    “分明是在給鍾玲媛留逃跑的時間。”康展硯說到這裏搖扇笑了起來:“好像摸到了藏的更深的髒東西呢。”


    “鍾氏內部,必不幹淨。”康展硯斷言道。


    魯蘊丹轉動帶在拇指上的綠翡韘,凝聲下令道:“增派人手盯著鍾府,先將那藏在鍾玲媛身後的髒東西找出來。此人應才是清平道放在新皇城內最深的釘子。”


    康展硯拱手應諾。


    鍾府,靈堂。


    “娘,都子時了,您先在下去休息吧。”


    鍾疏風麵帶憂色的哭勸仍悲守在鍾家主靈前不肯離去的親娘黃鬆秋。


    黃鬆秋傷心欲絕道:“前幾日你爹還好好的,怎麽就亡了呢,你姑母也是,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嗚嗚......”


    “他們兄妹倆這一前一後都去了,留下我這老婆子,以後要怎麽活?嗚嗚......”


    鍾疏風見娘又哭了起來,也被勾的悲意難忍,卻不想再流淚了,站起身在原地仰了會兒頭,這才將即將奪眶而出的淚壓了回去。


    “娘,逝者已去,活人還要過日子,您也不要太傷心了,要保重好身體......”


    “不然爹在地下知道了,也是要傷心的。”


    鍾疏風安撫了黃鬆秋一番,黃鬆秋卻兀自望著鍾家主的牌位悲哭不已,壓根不理鍾疏風。


    鍾疏風見勸不動黃鬆秋,隻得作罷,此地太惹人傷心,鍾疏風不想再待這裏,輕聲道:“娘,兒子還有點事要出處理,就先下去了。”


    話落,鍾疏風吩咐伺候在周圍的下人照顧好黃鬆秋,這才強忍著悲意快步離了靈堂。


    鍾家主驟然身死,家裏家外都是事,他這新任鍾氏家主豈能倒下。


    鍾疏風離開靈堂後,黃鬆秋又哭了會,這才隻留下心腹陽雪,將其餘人都揮退了靈堂。


    “夫人,莫要太傷心了,大爺是將您當親娘孝敬的,您可不能對他太過冷淡。”陽雪見剛才鍾疏風出去時臉色不好,此處周圍無人後,立即開口勸道。


    “閉嘴,此話不要再說,他既記名再我膝下,就是我的親兒,府內外少有人知曉此事,莫要無端去提。”黃鬆秋收了眼淚,冷聲斥道。


    陽雪見黃鬆秋恢複了精神,微鬆了口氣:“您教訓的是,奴記下了,下次定不再犯。世事難料,家主之死乃意外,您莫要太過傷心,要保重好身體啊!”


    “您....還有大福氣要享呢。”陽雪說大福氣時,語調拖的極長,格外真心實意。


    黃鬆秋立即便聽懂了心腹此話言下之意,疲憊地擺了擺手。


    “我不指望伏兒能登那至尊之位,隻願伏兒能平安喜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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