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峰原聽完林婉娘所稟,抱拳對上首端坐的林知皇諫言道:“主公,江將軍那邊若突襲東湧郡碼頭大捷,我們這邊就與忽將軍那邊一同前攻蒼州禾亭郡如何?”


    今時不同往日,茲州共有五郡,如今兩郡落在苗躍伏之手,另外三郡因懷王薄清朗被刺身亡,已變相全落入符驍手中。


    而符驍現在掌下所統的十二萬精銳聯盟軍正滿懷仇恨,士氣如虹在猛攻清平道最後所掌的覽州。


    他們這邊,不能再求穩。


    硬戰吧。


    盡管傷亡會增,但時不待人,慢不得了。


    梁峰原此言究竟是何意,林知皇如何能不知。


    林知皇鳳目微睦,腦中不自覺地浮現此前率兵出征校場點兵時,場中無數士兵執鬥誌昂揚,熱血振臂長呼的模樣。


    拂劍照嚴霜,雕戈鬘胡纓。


    若是能,她更想盡己所能的減少傷亡........


    將更多的將士帶回她的封地,帶他們歸家,而不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但隻要有仗,便逃不開傷亡,無論是勝還是敗。


    所以比起硬攻,林知皇更想打謀戰。


    她不想看到千裏兵戈血染,想用最小的傷亡拿下蒼州......


    她想像符驍那樣的智取,可惜......此戰,她沒有符驍那樣的好運道。


    林知皇鳳目一垂,隨邊弘當即就明了林知皇此時心中所想,輕聲道:“主公。您掌下的戰士們士氣如虹,不怕戰!更不畏死!”


    隨邊弘見林知皇抬眸向他看來,堅定的與她對上視線:“主公,我們手下的兵卒知自己在為何而戰!更知自己將為何而死!”


    柳夯亦是道:“主公!時不待人!”


    張緣繼粗聲道:“主公!緣繼請戰!”


    胡三鬥誌昂揚的抱拳道:“主公!末將請戰!”


    比列硬聲抱拳道:“主公!末將請戰!”


    林知皇看著帳下眾文武堅定的麵容,緩緩頷首,一錘定音道:“好,若房心那邊突襲成功,本王將與赤雲那邊一同率軍硬攻蒼州禾亭郡!”


    “主公驍勇!臣等願隨!”


    黃昏時分,林知皇才與麾下眾文武商量好後續戰策。


    林知皇命柳夯將今日商討之策擬好,明日讓林婉娘派秘使送出,沿路不得有失。


    柳夯與林婉娘拱手向上首處威肅端坐的林知皇領命後,眾人皆散。


    日暮西垂,隨邊弘步履虛浮,恍若幽魂一般地掀簾進入自己的寢帳。


    侍從鼎越與梅落見自家主人回返,正在整理隨邊弘衣櫃書案的兩人同時放下了手上事,快步迎了上來。


    鼎越:“主人,可是還未用膳?腹中可饑?奴現在就給您布膳?”


    梅落則給從一旁的立地圓字木架上端起一盆清水,迎上前伺候隨邊弘淨手。


    隨邊弘沒有回鼎越的問話,在梅落的伺候下淨手後吩咐道:“拿酒來。”


    鼎越與梅落兩人對視一眼,都察覺出了隨邊弘此時心情極差,一時有些躊躇。


    鼎越硬著頭皮勸道:“主人,饑時飲酒,傷胃。”


    隨邊弘抬起瀲灩的桃花眼向鼎越掃來,重聲又命令了一次:“拿酒來。”


    梅落攤著一張臉上前問:“主人,發生何事?您竟是要在戰時借酒消愁?”


    隨邊弘轉眸看向梅落,靜默了許久方才啟唇道:“今日茲州有報傳來……”


    隨邊弘話說到此,聲音變得格外澀然:“大師兄亡了,亡在了妖道的詭秘手段上。”


    “什麽?”


    鼎越與梅落聞言不由大驚。


    他們兩人從小跟隨伺候隨邊弘,當年隨邊弘在守山書院求學時,他們自然也見過薄清朗,且與薄清朗身邊伺候的侍從關係甚篤,此時聽聞此消息亦是震驚。


    “懷王怎會?”鼎越回過神後,忍不住詢問出聲。


    梅落回身瞪了越界的鼎越一眼。


    隨邊弘卻並未注意貼身心腹間的小動作,反是輕嘲的笑了一聲,蒼涼道:“師兄不是戰亡,也不是敗亡,而是亡在了小道之上。”


    隨邊弘一腔悲意無處發,見身邊心腹相問,沉聲將事情林婉娘今日探來的消息大致講了下。


    梅落見主人與他們講這些,便知主人此時心中悲痛難疏,隻想與人相談,癱著一張臉問:“那天方子呢?”


    聽得天方子此名,隨邊弘眸中泛出冷意:“吳煦如今在追殺他。”


    鼎越難以置信:“八滸之一的吳大將軍都抓不住他?”


    隨邊弘朱唇抿直,凝出淩厲地殺意,澀聲道:“聰庭已放話來,吳煦帶兵出入各地郡城,隻為捉拿妖道天方子為主報仇。”


    “誰若阻,他便為以其同黨視之,來日必興兵攻之。”


    “故而吳煦一路帶兵追捕天方子,沿途城池紛紛通行,不敢過多阻攔。”


    鼎越擊掌:“符州牧當真威凜不怯之人!他既出此言,凡吳大將軍領兵過境之處,自然無人敢攔了!”


    符州牧如今如日中天,各城池的縣令郡守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其黴頭,引火燒身。


    且一旦阻了吳煦,這豈不是變相給了符州牧那邊興兵來攻的戰由?


    各城池的縣令郡守也怕無法和自己頂頭之主交代。


    就在鼎越心中想法諸多之時,又聽得主人暗壓怒氣道:“這天方子很有些邪門,倒是比那褚施難對付多了。”


    梅落給隨邊弘倒了一杯茶,同時癱著一張臉道:“懷王都死於他之手,自然難對付。”


    隨邊弘搖頭,置於桌麵的手暗惱地緊攥成拳:“大師兄是亡於大意。”


    隨邊弘痛心的閉上眼:“亡在了過於自信之上。“


    “師兄輕視小道,又過分信任符驍。”


    當初他也犯過此錯,差點讓主公為人所刺.....


    幸主公時時警惕,入睡不深才僥幸躲過那劫。


    然大師兄就沒有這樣的好運道了,再無機會自醒。


    他們生於勳貴之家,又自小聰慧,被人眾星捧月久了,難免站得過高過空,一旦絆了腳跌下來,便是死境。


    吳煦失主,憤恨而亂。


    隨邊弘端起桌上茶盞一飲而盡,瀲灩的桃花眼裏閃過厲色,他卻不允許自己陷入吳煦此時之境!


    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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