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亭長,現代人一般會想到什麽?


    對了,漢朝開國皇帝劉邦。


    柳意曾經看過一部有劉邦的電視劇,裏麵將他的亭長身份說的好像是芝麻綠豆一小官,她不知道劉邦當的亭長是不是真的官小位卑,但大安朝的亭長,至少在本縣還是很有一些權利的。


    具體就表現在,身為亭長,她是有個辦公室的,在人均或泥屋或茅草屋的胡縣,建築在三裏之間的磚房就是柳意的辦公場所了。


    而且竟然還是個三進院,所謂三進,就是指院落構成由前院,中院,後院三個部分組成。


    前院是用來辦公的,中院是用來給主人住的,後院則是用來安置家人。


    在胡縣,這雖然不能說得上是豪宅,也沒辦法和劉員外家的院子比,但絕對能夠稱得上是中等偏上了。


    “這是朝廷給亭長的居住地?”


    大安朝有這麽有錢嗎?


    將她一路引領來,穿著短衫,帶著小帽的亭佐態度十分恭敬,笑著解釋:


    “此地確為亭長居所,隻是被上一任亭長整修過,當時幾乎是推翻了重新蓋的,聽聞足足花了五吊錢呢。”


    難怪,就說朝廷肯定舍不得。


    五吊錢就是五兩銀子,能夠自掏腰包給公家的辦公地蓋房,上一任亭長果然家底不小。


    不過他本來應該是打算一輩子當這個亭長的,柳意來之前特地找吳都尉打聽過上一任亭長的情況,他家本來就是五燕裏的富戶,大安朝可以捐官,家中便給他捐了這個亭長的官職。


    在老家為官,又有長輩靠著,各地還都是熟人,本來是很不錯的終生職業,可惜朝廷沒了,四處亂兵皆起,胡縣當下還好,可並未歸到哪位大勢力治下。


    雖然胡縣窮困,那些兵匪們或許瞧不上,但上一任亭長家裏有錢啊,當時雞冠山的匪徒放出風聲說想要幹一票大的,將胡縣的富戶們嚇得膽顫。


    馬校尉手底下是有兵,可並沒有多到能夠威懾匪徒的程度,說句不好聽的,雞冠山的盜匪就算真的半夜將他們一家子殺了奪取錢財,估計要等到第二天中午,馬校尉才能收到消息。


    於是上一任亭長全家也跟著縣裏的富戶一同跑了,說是要去投奔梧州的親戚。


    “昨日校尉派來的人一說這個好消息,我們便將這屋舍好好打掃了一遍……”


    亭佐一邊說,一邊悄悄看了一眼柳意身後的十幾位兵丁,又放高了一些音量,對著屋內喊道:


    “亭長來了,還不快些出來迎接。”


    屋裏陸續出來了一些人。


    按照大安朝的製度,亭長之下除了協助亭長的亭佐,還有亭侯,求盜,亭父和亭卒。


    亭佐就不用多說了,相當於是助手秘書的職位。


    亭侯則是負責警衛和治安。


    求盜這個名字相當一目了然,就是專門抓捕盜賊的。


    亭父則是負責亭內務。


    亭卒的地位最低,數量也最多,上麵的職位都能使喚他們,當然,最高長官還是柳意這個亭長。


    長湖亭原本有二十位亭卒,亭長搬家的時候,跟著他離開了五位,於是現在就還剩下十五位。


    一個個都是瘦高個,雖說有個亭卒的身份,但看著也就比普通百姓強一點而已。


    一群人稀稀拉拉給柳意見禮,神情各異。


    亭佐一直都是笑嗬嗬的很是討好:


    “小老兒方才已向亭長說過自己,但如今人齊了,便跟大家一夥再說一遍自己的姓名職位。”


    “我名鮑棟,為這長湖亭的亭佐,今年四十有八。”


    說完,他給其餘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趕緊來自我介紹。


    亭候是個一看平時就吃得不錯的大漢,同樣是一身短打,此刻皺著眉,不情不願對著柳意行禮:


    “我名為習鳴,是長湖亭亭候,今年二十五。”


    說話也很簡短敷衍。


    “你這是什麽語氣!”鄭三河第一個不爽,就要往前站。


    柳意給了他一個眼神,他才憋住這口氣,又站了回去。


    一個身量稱得上是矮小,但身板相當結實,甚至給人一種“板磚感”的人出來,嗬嗬笑著討好:


    “小的詹望,是長湖亭求盜,今年三十一,以後還請亭長多多照料。”


    亭父則是個年輕人,斯斯文文,說話也是溫言細語:


    “在下呂吉,二十歲,為長湖亭亭父,所管亭內雜物。”


    這五人就是亭長手下的小官了。


    柳意一個個看過去,情況比她之前預想的要好許多,五個人,隻有亭候習鳴一個人對她上任表達了不滿。


    她直接看了過去,問他:“亭侯可是對我這個亭長有什麽意見?”


    亭佐鮑棟趕緊扯了扯習鳴的袖子,示意讓他低個頭,自己則是對著柳意賠笑:


    “他性子有些古怪,並不是針對亭長。”


    習鳴自己卻壓根不順著這個台階下來,而是揮開亭佐拉著他袖子的手,一臉不爽道:


    “你為女子,比書生還不如,手無縛雞之力,憑什麽能當上長湖亭亭長?我就是不服你!日後也絕不願憑你調遣!”


    要是按照劇情發展,接下來就應該是柳意展現出自己的強勁實力,通過各種手段收服習鳴,讓他心服口服。


    但柳意聽了這話,隻是淡淡點了點頭:“既然這樣,也不好強令你。”


    習鳴有些意外柳意竟然這麽好說話,但還是哼了一聲,一臉的桀驁。


    其餘人都驚訝看向柳意,唯有她帶來的十幾號人八風不動。


    果然,柳意下一句就是:“那我便罷了你的亭侯之位。”


    習鳴臉上的桀驁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柳意,柳意卻不再看他。


    她打聽過,這個習鳴身手不錯,所以雖然性格不太好,前任亭長依舊好吃好喝待他。


    但習鳴的身手對於柳意來說就有些雞肋了,不說馬校尉將跟著她的十幾位兵丁都派給了她,就算這些兵丁不行,她大不了回軍營,再挑個能幹的唄。


    柳意輕飄飄說完,就對著身後身高兩米,身形壯碩的牛大壯道:


    “大壯,這長湖亭亭侯之位,就交給你了。”


    牛大壯臉上露出喜色,亭侯大小可也是個官,總比一個普通兵丁強,他連忙恭身行禮:


    “是!多謝柳……多謝亭長!”


    柳意點頭,繼續帶著人往前,直接從習鳴身邊走過。


    收服?


    她的時間可寶貴的很,沒空浪費在一個無腦莽撞的普通壯漢手裏。


    既然不服她的管,那當然就不能為她做事了。


    亭佐看了看前方已經進屋的柳意一行人,再看看一臉僵硬的習鳴,恨鐵不成鋼的對他歎了口氣:


    “你這脾氣!誒!”


    然後,他又換上一副討好笑臉,小跑著跟上柳意,態度比剛剛要殷勤許多。


    “亭長,我來給您介紹,後院裏還養了許多花木呢……”


    柳意已經用行動證明了她不光不好拿捏,還雷厲風行,既然能罷免一個亭候,自然也可以罷免其餘人,亭佐年紀上來了,可不想一大把年紀還沒了這官職。


    果然,長湖亭的其餘人麵麵相覷一秒,也在趕緊跟在了柳意他們身後,包括求盜和亭父。


    門口一下子,隻剩下了習鳴一個人。


    他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一股羞辱,習鳴本來就是個衝動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在亭長上任第一天就當眾下柳意麵子,熱氣一上頭,就衝了進去。


    “你憑什麽罷免我!你一女子……”


    習鳴自己都沒想到,他竟然一路順利的衝到了柳意麵前,明明方才柳意身後還跟著一堆的兵丁。


    於是他也就沒注意到,這些兵丁讓開是柳意的授意,而讓開的兵丁們,臉上都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


    柳意最近長了一些個子,但因為年紀,還是不太高,看上去十分瘦弱可欺。


    但當習鳴憤怒的衝到她跟前時,她卻是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扭,另外一隻手化拳,打在了習鳴腹部。


    習鳴隻覺胳膊一痛,下一秒,腹部便如遭雷擊,強壯身軀被甩飛出去,趴在地上痛呼。


    不等他反應過來,柳意已經一腳踩在他背上,將他本來想爬起來的身子又踩了下去。


    習鳴忍不住慘叫:“啊!!!”


    這一腳,如同背上壓了千斤巨石一般,讓他動彈不得。


    亭佐他們都嚇傻了,完全沒反應過來竟然會是這種結果。


    倒是跟著柳意來的兵丁們習以為常,還給柳意喝彩:


    “亭長厲害!!”


    “這習鳴一看就是沒打聽過我們亭長威名。”


    “也不打聽打聽,我們亭長不知道感化了多少流民。”


    “亭長威武!”


    “好!!!”


    喝彩聲中,柳意居高臨下的看著習鳴掙紮不得的狼狽樣子,冷聲道:


    “我為亭長,你為亭候,我便有權罷免你,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在我麵前狺狺狂吠?”


    什麽禮賢下士,什麽慢慢收攏,什麽跟人解釋自己一個女子為什麽可以當上亭長,她現在手裏要人有人,要權有權,瘋了才會把時間消磨在這種事情上麵。


    柳意腳下用力,冷眼看著習鳴的慘叫聲漸漸微弱下來,直到被嚇傻的亭佐他們上前來求情,才冷哼一聲收回腿。


    “將他拖走。”


    十五名亭卒都有些嚇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柳意的眼神掃過來,他們才趕忙上前,七手八腳將習鳴拖了下去。


    卻見向來武力高於他們威風八麵的習鳴,渾身癱軟,已如麵人一般,心下更是膽顫。


    柳意站在台階上,緩緩扭動手腕,她視線所掃之處,被看的長湖亭人都噤若寒蟬,甚至不敢與她目光對視。


    隻聽著上首的亭長說著:


    “你們聽著,日後這長湖亭,就是我柳意說了算。”


    “敢與我作對的,此人就是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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