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吳都尉送了一隻雞來,說是賀大人升官之喜。”


    柳意正躺在躺椅上曬太陽,這躺椅是她自己的,出門的時候特地讓手下帶著,就是為了此刻,能舒舒服服躺在這。


    別說,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真的有種度假感,如果這時候再戴個墨鏡的話,感覺應該會更好。


    ——“啊!!饒命!!饒命啊大人!!!”


    ——“啊!!!大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大人!”


    縣衙院內排排趴了五個人,柳意帶來的人正將人按住了打板子。


    旁邊還站了五十幾個人,正臉色慘白的瑟瑟發抖,低著頭抬也不敢抬。


    柳意悠哉悠哉躺在躺椅上:“縣衙不是有夥夫嗎?讓他把這雞燉了,再炒幾個菜。”


    “哦對了,東廚都被偷光了沒菜了吧?給夥夫兩錢銀子,讓他買些菜回來放著,以後我們用飯就在這了。”


    鄭三河立刻應下:“是!”


    他答應著,還狠狠瞪了一眼排排挨打最中間的那個人,因為就是這貨把縣衙廚房能偷的都偷了。


    最讓人無語的是,他連縣衙的門匾都想偷,因為縣衙門匾用的是好木材,拆開了賣也能賣個好價錢。


    柳意帶人來的時候,他正忙活著拆門匾呢。


    見著柳意了,還在那嘴硬,說什麽都不信她是新上任的縣令。


    柳意懶得和他費口舌,直接讓人按住打。


    跟在柳意身邊的人天天吃好喝好,還會日常跟隨柳意一起訓練武藝,鍛煉肌肉,摁住幾個人那還不是簡簡單單。


    壓根沒什麽懸念,柳意剛坐在躺椅上,這些人就被控製住了。


    至於其他挨打的,有和習鳴學習,不願意認柳意這個縣令的,也有純嘴賤的,以及倚老賣老的。


    她也一視同仁,全部扒了褲子當庭挨打。


    柳意下令用的是笞刑,也就是普通百姓會說起的打板子,沒有杖刑那麽嚇人,一般是打不死人的。


    打輕打重,則看數量。


    事實證明,硬骨頭的人畢竟是少數,無論這些人在挨打之前多麽嘴硬,持續笞刑下去,一個比一個求饒的快。


    一個兵丁監督著行刑,見這些人實在是喊得大聲,還來請示柳意:


    “大人,可擾了您的清淨,要不要堵上他們的嘴?”


    “不用。”


    柳意舒舒服服曬著太陽:“讓他們叫,叫給別人也聽聽。”


    古代的亂世就是這樣了,每次到個新地方,總有一些看不清形勢的人冒出來非要當殺雞儆猴的那個雞。


    越窮困的地方,越容易如此。


    柳意也懶得一隻一隻的殺,幹脆全都挑起來,統一處理了事。


    那五十幾個圍觀的人,就是縣衙的小吏了。


    長官們跑了,他們卻是本地人,就都留了下來,之前還有個縣尉管著,縣尉辭官的消息一傳回來,縣衙立刻就變成了狂歡零元購。


    正購著呢,柳意就來了,一句話都懶得和他們說,隻輕描淡寫的揮揮手,便有一群身形高大外表凶狠的漢子凶神惡煞衝了進來。


    青天白日,他們還以為縣衙進強盜了呢。


    這些小吏有的也算是在縣衙待過幾十年的了,見過各種各樣的縣令,就是沒見過破門而入強盜型的。


    那監督行刑的大漢,還一邊抱臂監刑,一邊冷聲嘲諷:


    “又是幾個習鳴,嗬,看來習鳴的事,還沒傳入縣中啊。”


    瑟瑟發抖的小吏們:誰是習鳴?習鳴又是幹嘛的?聽這語氣,莫不是得罪了縣令,被處死了?


    那,那這些人也會被處死嗎?


    柳意曬太陽曬夠了,起身往裏麵走:


    “板子繼續打,打到我說停為止,書吏,把文書和司法賦稅縣誌土地人口獄訟裁決的箱子都送進來。”


    “倉吏,將各倉賬目送來,準備後日巡倉事宜。”


    “皂吏,將獄中看管的囚犯名錄和罪行送來。”


    “仵作,縣裏冰室情況寫與我,明日清晨前交。”


    她走過之處,原本就不敢抬頭的各個小吏們頭低的更低了,紛紛應諾。


    “是。”


    此刻就算是再傻的小吏也清楚了柳意是有備而來,並不是他們所希望的那樣,新官上任,一竅不通。


    她甚至知道,現在縣衙裏還剩了個仵作。


    一眾在長官們離開之後,過了好一段散漫日子的小吏們緊起身上皮子,在昔日同僚的慘叫聲中,迅速忙碌了起來。


    能當上縣裏的小吏,他們當然不可能是草包飯桶,正兒八經的公事能力還是有的,隻是現在不敢再摸魚耍混罷了。


    誰也不想成為挨板子的一。


    殺雞儆猴,套路雖老,卻十分好用。


    吳妙茵站在高處,看著這些小吏臉上的各類神色,微微眯了眯眼。


    進到屋內,她向柳意稟告:“大人,那幾個倉吏神情不對,恐怕是有貪墨。”


    “要不要我們今日就巡倉,抓他們一個現行?”


    柳意十分淡定,這事她早就料到了。


    胡縣是個小破縣,縣衙倉庫也隻有三座,其中一座糧倉,早就在縣令逃跑的時候被馬校尉迫不及待接手。


    另外兩座倉庫,一座是物倉,一座是文倉。


    文倉不用說,放的都是縣衙要用到的各類書籍文書,判案卷宗也會放在裏麵,有的縣富足,用到的卷宗也多,甚至會建好幾座文倉。


    物倉就是用來放各種東西的,像是衙役用的武器,分發給小吏的衣物布料,包括了縣衙房頂漏了個大洞時要用到的磚塊瓦片等等等等。


    至於放公款的財倉,不好意思,胡縣這種窮地方從來就沒有建財倉的機會。


    “文倉都是卷宗文書,賣不出去,他們不會動,糧倉被軍營看管,他們動不了,這些倉吏唯一能動的,就隻有物倉了。”


    柳意將手中縣誌翻開,不緊不慢道:“物倉的物品名單我已經看過了,說是後日巡倉,就是給那些倉吏時間,讓他們將貪墨的東西補上。”


    吳妙茵不明白:“怎麽還讓他們補上?不是應該立刻將人拿下嗎?”


    “縣衙長官都走了,隻留下這些小吏,若是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遵紀守法,不動一文,那也不可能隻當小吏了。”


    柳意對吳妙茵一笑:“人皆有貪欲,有時候對著貪欲要嚴,有時候未觸及底線時,也可稍稍鬆一鬆手。”


    像是那種犯到她臉上來的,那當然是直接懲戒。


    但這種並不是在自己任上貪墨的,柳意也不介意給他們一個機會。


    畢竟是經年小吏,用起來肯定比亭卒們好用。


    當然,機會給了,能不能抓住,就看這幫人自己了。


    “等著看吧,若是聰明的,後日巡倉,倉內物件一樣都不會少。”


    “要是少了……”柳意沒說結果,但那院內隱隱約約傳來的慘叫聲,也已經讓吳妙茵明白了後續之言。


    柳意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聽著外麵的慘叫聲也微弱下來,才吩咐一句:


    “讓他們停下吧,將人抬過來,我親自給他們治傷。”


    這種刷積分的機會,柳意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等治好了,是什麽罪行就按什麽罪行下獄,等日後胡縣開荒,就讓牢裏的犯人去。”


    有了這幾個挨打的人在,小吏們幹活幹的勤快無比。


    再說那夥夫。


    前任縣令跑了之後,縣衙四分五裂,也沒人給夥夫發薪酬,因此夥夫早就歸了家。


    現在聽說新縣令喊他過去做飯,他趕緊一路小跑而來。


    到了地方,就見著縣衙上下氛圍竟變得他都有些不認識了,小吏們忙忙碌碌,腳不沾地,在各個屋間竄來竄去。


    四處都可見修房屋的匠人,就連總是要嘻哈調笑的衙役們都正在殷勤的幫忙栽種樹木,修補地磚。


    還有衙役中負責雜事的壯班民壯,他們日常需要負責縣衙內的日常潔淨,平日裏經常能看到他們掃地之類的。


    但今日,那地不光掃了,連地磚都好像洗涮過了,甚至官衙的柱子都被擦的鋥亮。


    在縣衙裏當了二十年的夥夫,他還從來沒見過這裏能這麽幹淨!


    這情況,再不聰明的人也能看得出來,新上任的縣令十分厲害了。


    夥夫縮縮脖子,本還想找人閑聊的,現下也不敢了。


    趕緊提著自己買的菜,一溜煙跑到東廚,用盡了渾身的本事,琢磨著將這第一頓給縣令吃的飯菜要做的好吃無比。


    香味飄到前院的時候,柳意已經做出了一套《胡縣目前狀況總結》。


    做完了,她笑了。


    她就說,馬校尉放手放的也太痛快了。


    胡縣目前的情況,大致可以用自身破舊,人少還窮,內憂外患,岌岌可危,隨時可崩的情況來形容。


    整體來說,就四個字:殘破不堪。


    馬校尉現在不會正窩在被窩裏呼呼大睡吧?


    很好,很有挑戰性。


    柳意將總結放在一邊,事要一件一件的做。


    現在最要緊的,是防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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