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外地客商吃過飯,便相約著去逛街市了。


    他們也算得上是走南闖北,見過許多繁華城市,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小這樣偏的縣城如此熱鬧的。


    要知道,大安朝一般的小縣城,基本隻有一家布店,一家書店,一家客舍,像是他們瞧見的這種,普通百姓也能挑著擔子,將家中的雞鴨蔬菜還有手編的編織物擔來縣城賣的,這還是頭一次遇到。


    幾人逛到了一手編草蛐蛐的老伯攤前,拿起草編蛐蛐,見著竟惟妙惟肖,忍不住就買了兩隻。


    又問道:“老伯,您這蛐蛐賣的好嗎?”


    “還好,一日偶爾能賣得一兩個。”那老伯對著客戶笑嗬嗬的,主打的就是一個熱情服務。


    客商們頗有些驚異:“一兩個,那您從何處來?”


    “三興裏,我們縣令啊,最看重三興裏了。”老伯回答是回答了,還夾雜了一絲私貨。


    客商們來的時候路過過三興裏,知道路程,當下更加詫異:


    “那般遠?那您這帶著草編玩物來縣城,一路要走許久,還要交入城費,一日或許……”


    他將一個都賣不出去咽了下去,又改口:“或許才能賣一兩個,價錢又如此低,您不覺得虧嗎?”


    老伯哈哈一笑:“你們是外地的吧!我們胡縣百姓入城是不收入城費的!”


    “你們若是進胡縣收了入城費,肯定是行商,帶了許多貨物牲畜,這才要收。”


    幾個行商一驚:“胡縣竟不收百姓入城費?!”


    “可,可大安朝的規矩不是……”


    老伯往地上一蹲:“你們幾個是不是剛從西域回來?大安朝早就沒了,怎麽還念著大安朝呢。”


    他可不耐煩聽大安朝的事,尤其是現在剛在柳大人治下過了幾天好日子。


    樸實老百姓們沒有多麽宏大的想法,隻有簡單直白的邏輯: 大安朝還在的時候他們過得不好,大安朝沒了,柳大人來了他們才過得好。


    所以,大安朝還是一直死著吧。


    幾人:“……”


    那倒也不是,他們也知曉大安朝已經沒了的事,主要是,這不是去過的城市都收入城費嗎?


    誰會願意把到手的好處拱手相讓送出去呢,反正朝廷已經打下了基礎,就算是繼續收入城費,被壓榨習慣的百姓們也不會覺得有哪裏不對。


    倒是一位年歲較淺,跟著父兄出來的行商,還沒有被金錢腐蝕心靈,頗有些高興的說了一句:


    “那此地的官員,當真是好官啊。”


    老伯聽到他這句話,臉上這才轉陰為晴,給了他個好臉色,還送了他一根狗尾巴草簡單編成的兔耳朵。


    年輕行商高高興興接過,幾人逛街時,他的情緒最開心高昂了。


    最年長的行商卻是一路都在想著。


    “我們吃飯的時候,人人都在慶賀降低賦稅的事,如今又得知了百姓不交入城費。”


    “那這胡縣,靠什麽賺錢呢?”


    年輕人隻要安樂就很開心,可年長的人卻很清楚,在如今這個世道,安樂是需要錢的。


    胡縣養著駐軍,駐軍要錢。


    他們來的時候胡縣正在修路,修路要錢。


    胡縣官員運轉,小吏奔波,養人要錢。


    聽說胡縣周邊還安置了流民,流民不要錢嗎?


    所以,錢從何處來?


    幾人一路走過,年長行商就想了一路。


    上方,柳意在飯店二樓倚著窗,往嘴裏丟了一粒花生,望著他們的方向:


    “錢來了。”


    她轉身,向著正美滋滋吃菜的趙東一敬酒。


    “趙老板,也該你出場了。”


    趙東:“……”


    他正是之前從柳意這裏買了幾種成藥販賣的趙東趙行商。


    說來也不知道是他的運道好,還是那望鄉郡的百姓運道好。


    疫病興起的時候,趙東正帶著藥在望鄉郡。


    原本就賣得火爆的成藥,在被發現對疫病和退燒極其有效之後,銷售一空。


    連帶著那巨貴無比的安宮牛黃丸,都被望鄉郡的有錢人們買了個幹幹淨淨。


    聽上去簡直就是爽文模版。


    如果不是趙東經曆了“病人搶藥”“某家背後有官員撐腰的藥鋪不準他離開望鄉郡,逼著他說出成藥成份,如何製作”“好不容易在家中親戚的幫助下離開,剛一出望鄉郡就遭遇三撥劫匪”的話,劇情應該會更加爽文的。


    趙東差點沒回得來,還好他長了個心眼,知道自己這次大賺一筆,恐怕被人盯上,花錢雇了鏢局護送。


    劫匪們倒是被處理掉了,但路上一直有尾巴跟著,趙東知道他們是想要跟著自己,來到“醫大”所在,因此一路上都在各種繞路,七拐八拐,走了不知道幾遍回頭路,也隻甩掉了跟著的六成人。


    沒辦法,再繞路下去,他怕五十年都到不了胡縣,隻能就這麽帶著四成尾巴入城。


    他本來還有點惴惴不安,擔心柳意發現自己做事不幹淨,竟然從外麵帶了人回來,暴露了“醫大”的所在,逼著柳意賣藥給他們,或者直接要方子。


    要知道,那幫人可是願意為了成藥方子,不惜串通劫匪,甚至願意自己成為劫匪的。


    若是這般,他剛賺得巨款,就又成泡影了。


    結果到了地方才知道,柳意成縣令了。


    一千駐軍,成她的人了。


    那跟來的四成人,要是老老實實做生意還好,要是有什麽歪心思,就別想著離開胡縣。


    趙東:我就多餘藏。


    本來這就已經夠讓趙東覺得離譜的了,最離譜的來了,柳意很滿意他帶回來幾個客戶,又聽了他在望鄉郡的事跡,於是非常絲滑自然的表示:


    “你是一個好例子,如今不少人都知曉你賣醫大的成藥賣出了重金身家。”


    “不如趙老板趁著在胡縣修整的這段日子,幫我招攬一些客商購買成藥?”


    比如說此時此刻,柳意就正示意趙東去作為例子,到樓下晃晃,吸引那幾個行商的注意。


    趙東:“……”


    他還想掙紮一下:“柳大人,我之前賺了一大筆,家中伯父也投入了一筆,如今手中銀錢充足,您那成藥,隻單單賣給我不好嗎?”


    “何況,此成藥第一批是從我手裏出去的,怕是就算您賣給別的行商,買家也不會信啊。”


    趙東是吃過柳意製的成藥甜頭的,如今醫大名氣也稍稍打起來了,他自然想要做獨家生意。


    若是多人競爭,他就沒有半點優勢了。


    因此,哪怕知道自己這樣不地道,他也必須爭取一下。


    柳意微笑搖頭:“趙老板,您或許沒弄明白。”


    “現在的情況是,要麽您是朋友,幫我們醫大成藥打響名聲,多招攬一些客戶,我給您比他人更低的友情價。”


    “要麽您是路人……”


    她側身,明知故問:“妙茵,我們醫大成藥廠,會賣給路人多少成藥呢?”


    吳妙茵隨身帶著算盤,此刻便劈裏啪啦一頓算。


    隨後恭敬道:“大人,是零。”


    趙東:“……”


    是零你還算半天。


    柳意隻是笑:“趙老板,您需要知道一件事,在我們的交易裏,我才是主導方,要麽您幫我,我們雙贏,要麽,大家一拍兩散。”


    語氣有多溫柔,這句話的意思就有多殘酷。


    趙東看看柳意,又看看樓下坐著的十幾個兵丁。


    他隻能默默放下了自己獨吞的心思:


    “柳大人,說話歸說話,不要拿骨頭嘛。”


    “日後賣藥,我會告知旁人,成藥來自胡縣醫大。”


    柳意吃了一粒花生米,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東蔫噠噠的下去了。


    樓下,那年長行商還在思慮,這胡縣到底靠什麽賺錢。


    就見一明顯是行商的年輕郎君,身後帶著三十幾號又明顯是鏢局的人,大搖大擺走了過來。


    這小小胡縣,竟然還有這般排場的有錢行商?


    “父親,那是虎豹鏢局的人,衣服我認得。”年輕行商小聲對著父親共享情報。


    年長行商眯起眼,虎豹鏢局,那可是大鏢局,雇傭他們的價錢也十分昂貴。


    而最近雇傭了虎豹鏢局的那個行商……


    “望鄉郡趙東,賣成藥發家的那個,那藥便宜的還好,貴的一粒能賣到百金。”


    另有一行商眼睛都亮了,連忙又低聲與同伴們交談:“聽說他差點都沒能走出望鄉郡。”


    “你從哪裏聽說的?我們不是沒路過望鄉郡嗎?”


    “就剛剛吃飯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在聊此人,便聽了一耳朵。”


    幾個行商嘀嘀咕咕,趙東就當沒看到,徑直繼續朝前走去。


    果然,他們嘀咕完了,自以為遮掩很好的偷摸跟在了後麵。


    “看看他去何處,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正是,這胡縣小小一縣卻如此繁華,說不得那賣出天價的成藥就與胡縣有關。”


    大安朝的行商有許多,彼此之間也很有競爭意識,有錢誰不想賺,尤其是這種聽上去能讓人一夜暴富的錢。


    幾人鬼鬼祟祟跟上。


    而在他們之後,還有兩名小行商左右看看,也悄悄跟在了後麵。


    他們倒是沒有認出趙東,純粹是見了這一幕,被吸引了。


    “大哥,我們跟著他們做什麽?”


    “你沒瞧見嗎?那幾個行商跟著那個大行商,要是沒好處,他們會跟?所以我們也跟著看看唄!”


    “大哥,那好處是啥啊?”


    “我怎麽知道!管他呢,閑著也是閑著,要是被發現了,大不了裝路過。”


    柳意坐在二樓,將樓下情景盡收眼中。


    “三河,拿二錢銀子的提成給樓下負責講《趙東賣藥曆險記》的兩個兄弟。”


    “走吧,去藥廠,又要迎來幾個大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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