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花魁,你的手下不怎麽在乎你的死活啊!這都敢放箭?”


    武從文將耶律丹的雙臂緊緊箍住,一臉挑釁的笑道。


    耶律丹寒著臉道:“既為秘諜,生死早已交出,臨陣豈有猶豫?”


    武從文一愣,低頭深深看向她的眼睛。


    沒有作假、沒有故作鎮定,清澈的眼神中隻有堅決......等等......


    怎麽突然驚慌起來了?


    “難道剛剛都是裝的?哎哎哎,怎麽還臉紅了?”


    武從文眨巴眨巴眼正在疑惑,就見耶律丹緊咬紅唇低聲喝道:“還不快放開我!你還想抱到什麽時候?”


    一股幽香鑽入鼻中,他這才發現對方身上少了那件黑色外袍,緊身的勁裝將曲線裹得玲瓏有致,正與自己正麵緊緊相貼。


    瞬間腦子有些迷糊,武從文下意識說道:“那個......我鬆開可以,你不能亂動啊!”


    耶律丹咬著牙不答,俏臉越來越紅。


    武從文正舍不得呢,見狀立刻耍無賴道:“你不答應,我可不敢鬆手!”


    耶律丹的臉都快滴出血了,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兒:“鬆手!我不動!”


    武從文一句“我不信”差點兒脫口而出,最後還是戀戀不舍的鬆開了手臂。


    耶律丹被扣著脈門也不掙紮,低著頭問道:“你剛剛說自己在拖延時間,你在等什麽?”


    武從文瞎話是張嘴就來:“等我的騎兵回來!”


    “你早就知道?”耶律丹豁然抬頭,滿眼的不可思議


    武從文聳聳肩膀,繼續裝逼道:“身在敵後,怎能不處處小心!”


    其實這廝到現在心裏還在後怕,幸虧敵人用的隻是讓人骨軟筋酥的迷藥,若是是那種要命的毒藥,自己的體力恢複藥劑可就屁用沒有了!


    耶律丹可不知道他的心思,見對方果然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不由得就信了個十成十。


    “既然落入你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她也是硬氣,把眼一閉冷聲說道,黑又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武從文看著那張略帶剛毅的俏臉,實在沒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那扇“小刷子”。


    耶律丹猛地睜開眼,黑又亮的瞳仁裏有兩團火苗在跳動,剛剛退去的紅潮再次爬上臉頰。


    武從文尷尬一笑,趕緊打岔道:“那個,你現在是我的俘虜,先讓你的人放下武器走出來。”


    耶律丹冷冷的答道:“絕無可能!”


    武從文無奈道:“那你說咋辦?就這麽僵著?我跟你說,再拖下去吃虧的可是......”


    話沒說完,就見耶律丹突然縱聲大喊道:“所有人,退!”


    武從文暗罵自己一見美女就腦子短路,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雷達地圖上的二十幾個紅點,沒有一絲猶豫的快速遠去,顯然是提前演練過這種情況的。


    “耶律孛牙!你敢抗命?!”


    耶律丹衝著唯一沒走的耶律孛牙厲聲喝道。


    武從文也懶得阻止了,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廝會怎麽做。


    隻見那個契丹漢子緩緩跪下,沒有一絲悔意的喊道:“孛牙上次就該死了,今日便陪著公主一起上路!”


    “住口!你胡說什麽?”


    耶律丹嬌斥一聲,語氣裏帶了幾分惶恐。


    “等等!”


    武從文突然一使勁兒,將耶律丹重新拽近了一些,瞪著眼睛問道:“公主?你是遼國的公主?”


    他發誓,自己剛剛問投降送不送公主?真的隻是開玩笑......


    耶律丹把頭扭向一邊不看他也不回答。


    耶律孛牙也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虎吼一聲就要往前衝。


    武從文看也不看他,隻伸出手搖搖一指,暴喝道:“給我站那!”


    耶律孛牙也不知怎麽了,立刻止住了腳步,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樣。


    “你是遼國公主?”武從文又問了一遍。


    耶律丹突然扭回頭來,平靜的與他對視。


    “沒錯,我乃契丹皇族、耶律淳之女,授命執掌飛狐招撫司!”


    武從文的眼神突然變得很複雜,沉默半晌後,突然鬆開了扣著對方脈門的手。


    “你走吧!”


    耶律丹麵顯詫異,一雙美目直視著他,腳下並沒挪動。


    武從文咧嘴一笑:“兩軍交戰,殺一個公主並沒什麽意義。反正你已經離開了汴梁,就連秘諜的價值都不存在了。”


    頓了頓,他回望對方的同時緩緩板起了臉:“看在曾經交情的份上再勸你一次,別回燕京了!沒有任何意義!”


    耶律丹突然躲開了他的目光,輕柔的語氣中帶著無奈與堅決。


    “我是契丹人!”


    武從文猛地吸進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揮手示意親衛讓開一條路。


    ......


    武從文錯了。


    做為一位正宗的皇室公主、北遼天錫帝耶律淳的嫡女,在宋國臥底五載、立下無數功勳的耶律丹,還有最後一點剩餘價值沒被榨幹。


    看著病榻上已經不能起身的父親,耶律丹心如死灰。


    母親蕭普賢女立在一旁,隻是垂淚,任由群臣大聲爭吵。


    左企弓被說得急了,手指一人大聲咆哮:“虞仲文!你休要血口噴人,我何時說過和親不妥了?”


    虞仲文並不像對手那般氣急敗壞,卻也是一抱拳慷慨激昂:“那左大人是何意?如今我大遼兩麵受敵,此乃危急存亡之秋也!你為何要百般阻撓?”


    “隻有你虞大人知道國家危急嗎?可萬事還需妥善謀劃!”


    “你倒說說,長公主哪一點不符合和親所求?”


    左企弓平靜下來,同樣衝著虛空一抱拳道:“長公主身份尊貴,確是和親的不二人選,但畢竟在南邊做過秘諜。若是那些故事被女真人得知,恐怕會弄巧成拙!”


    虞仲文頓時有些語塞:“你......那你來說,該當如何?!”


    左企弓臉顯一絲得意:“哼!陛下,不如仿效漢唐故事,選一適齡的宗室女子冊封為公主......”


    不等他把話說完,虞仲文便一臉不屑的打斷道:“這就是左大人想出來的法子?金國那邊多有我朝貳臣,豈會認不出真假公主?”


    左企弓一愣,隨即意識到自己話裏的漏洞,一張老臉瞬間漲得通紅,口不擇言道:“那也總比送一個曾在青樓......”


    “夠了!”


    一聲暴喝猛然響起,伴隨著“倉啷”的拔刀聲。


    “長公主為國盡忠數載,豈容爾等宵小詆毀!”


    離家時隻是尋常郡主,再歸來已成大遼長公主,跪在父親床前的耶律丹,聽出這是舅舅蕭幹的聲音,淒苦的心裏升起一絲暖意。


    “這世上終究還是有人記著我的好......”


    可惜,下一刻。


    “長公主忠心不二,又在敵國曆練多年,正是最好的和親人選!誰若再敢出言詆毀,休怪我手中刀無情!”


    耶律丹就像溺水之人剛抓到一根稻草,卻又被人生生奪取,一顆心瞬間沉入無盡深淵。


    “原來根本沒人在乎我......”


    念頭剛起,她就覺得手上一緊,抬起已經流不出淚的鳳眼,發現是已不能言的父親。


    耶律淳的眼神中有一分愧疚、一分無奈,剩下的八分全是懇求。


    “父親還是之前的那個父親,滿心滿眼全是祖宗社稷......”


    耶律丹緩緩閉上眼睛,準備狠下心衝父親點點頭。


    可眼前光剛消失的那一刻,黑暗中便驀地出現了一張總是不著調的黑臉,耳邊也響起了那人反複說過的話----別回遼國了!


    “除了父親,這世上大概隻有他,對我有那麽一絲憐惜吧?”


    一滴血珠從緊咬的紅唇間滲出,耶律丹突然有些後悔。


    “太師大石林牙到!”


    一聲通報唱喏突然響起,嘈雜的殿中瞬間安靜,耶律丹內心的希望又稍稍重燃。


    “那個人曾提到過這位堂兄!”


    殿門開啟,久未維護的門軸轉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耶律丹緩緩回頭,看著向自己走來的那位素有賢名的堂兄。


    耶律大石是從涿州前線星夜趕回的,滿身的疲憊肉眼可見。


    隻見他一路沒理任何人,直奔耶律淳榻前而來。


    “陛下!皇後!”


    耶律大石先衝耶律淳和蕭普賢女各施了一禮,隨即對著耶律丹大禮拜了下去。


    耶律丹再次閉上了眼睛,內心的火焰終於徹底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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