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寅膽顫心驚地看著,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醫者,根本沒幾下拳腳功夫,連手上的小短刀都是崔大人送給他防身,純擺著好看的。


    "快走!"張頌忍著傷痛,向公孫寅大吼,隨即再次執劍攻了過去,意圖拖住這黑衣男子。


    無愁知眼前這人會拚死相護,於是手上輕巧挽了個劍花,和張頌再次纏鬥在了一起。


    "快走啊!"張頌百忙中再次朝公孫寅怒吼,公孫寅回過神來,"哦"了一聲,快速扶起張芷蘭兩人,往前奔跑。


    張芷蘭頻頻回頭看,口中不斷輕喃著"大哥"。


    張頌雖已拚盡全力,無奈兩人武力相差懸殊,隻見那黑衣青年劍尖翻飛,割破了張頌的右手腕筋,張頌吃痛"啊"了一聲,手上劍脫手飛出,緊接著"嗤"的一聲,張頌就眼睜睜看著銀劍刺入了自己的心房。


    "唔.........。"張頌悶哼一聲,雙腿無力地軟跪下去。


    前方奔跑的兩人聞聲回頭看來,"大哥~!"張芷蘭看著張頌心房上的銀劍,驚駭大叫,腳下停頓,渾然忘了要逃跑。


    "嚓"一聲,無愁抽出了劍,鮮血噴飛,而他那把劍上居然一滴血也沒有沾上。


    張頌的眼神漸漸煥散,沒一會兒便往後仰倒,再也無聲無息。


    "大哥~。"張芷蘭看著躺在地上的張頌,雙腿一軟,也跪倒在地,懷中的崔珩嚎哭得更凶了。


    一瞬間,無愁便飛身到三人跟前,一把奪過張芷蘭懷中的小女孩,又回到方才殺死張頌的地方。


    這一來一回間,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等張芷蘭回過神來,女兒崔珩已在黑衣人手上,劍刄抵在了她的咽喉。


    "珩兒!"張芷蘭聲嘶力竭地大叫,往她的方向奔來。


    "站住!"無愁喝道,"不想她死,就把「金鳳玉鑴」交出來。"


    張芷蘭忙不迭點頭,"好、好,我給我給,你快把她放了。"


    不知是不是嚇得傻了,崔珩沒有哭鬧,隻雙目含淚,抽抽噎噎地看著娘親向她走來。


    無愁不知玉鑴在崔珩身上,看著張芷蘭向他走來,以為她要耍什麽花樣搶奪,一時大怒:"找死!"


    揮劍就要斬向崔珩。


    銀光一閃,張芷蘭驚叫"不要啊........!!"


    眼見無愁手上的劍就要割斷崔珩的喉嚨,卻聽"咻~"一聲破空之聲襲來,一件小物砸在了無愁的右手肘上。


    "唔....."無愁輕哼一聲,整隻手臂酸麻無力,手上的銀劍居然脫手掉落,肘彎處被劃破,幾絲血跡滲出。


    還沒緩過來,又是"咻~"一聲,另一顆小石子再次飛來,這次砸在了他抓住崔珩的左手腕上。


    手一鬆,崔珩往下落,張芷蘭眼看女兒要吻到地麵,千鈞一發之際,有個小小身影疾飛而至,抱住了崔珩,往旁邊一個翻滾,安穩地停在一邊。


    張芷蘭鬆了一大口氣,雙腿無力地跪倒。


    "芷蘭、芷蘭,沒事吧…?"同樣早已嚇傻的公孫寅現在才踉踉蹌蹌地跑過來,蹲下扶著張芷蘭。


    張芷蘭看向抱著崔珩的人,似乎是個五、六歲的男孩,看他小小的身影,身手倒是利落,向他點頭致謝,"多謝這位小兄弟了。"


    小男孩抱起崔珩,走向他們,將崔珩交還給張芷蘭抱著,"夫人不必多禮。"


    崔珩睜著淚汪汪的大眼睛,定定看著小男孩,似乎還想讓這個哥哥抱著,不願離開,再次把小手伸向小男孩。


    小男孩淡淡一笑,摸摸崔珩的頭,口裏安慰著:"乖,別怕,沒事了。"


    無愁退了幾步,不可思議地看著地上那一顆帶血的小石子。


    居然隻是一顆石子,不是什麽獨門暗器?


    無愁那冷峻的臉上有了些扭曲,他一直自負武功高強,在這長安城乃至整個大唐,鮮有人是他的對手,可今夜,居然栽在了一顆小石子上。


    他抬起頭來,四處張望。


    "月黑風高,卻不是殺人之夜。今晚要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可苦再添殺孽?"


    晚風中,一句雄渾厚實的話音傳來,回蕩在空曠的大路上。


    這城郊處不是樹木就是土地公廟,幾人抬頭望去,隻見有一個人站在一間破廟的屋頂上。月光下,看他白衣飄飛,白須冉冉,竟是一位老者。


    老者飄下地麵,慢慢走近他們,這時他們才看清楚,老者年紀甚大,可眼神精爍,步伐穩健,後背上還背著一把劍。


    老者對小男孩道:"旻兒,看好他們。"


    "是,師父。"小男孩真的從懷中拔出一把小短劍,站在三人身前,一副要保護他們的樣子。


    老者在無愁麵前站定,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拈著白須,對他道,"年輕人,你的殺氣很重啊!"


    無愁全神戒備地看著眼前的老者,看他剛剛以一顆小石子傷到了自己,還打落了自己的劍,而他此前卻毫無所覺,足見此人功力深不可測,不禁開口問道,"前輩是什麽人?"


    "嗬嗬。"老者輕輕一笑,坦率答道,"葉法善。"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太素真人?"來自無愁。


    "葉國師?"來自公孫寅。


    不過公孫寅也隻在太醫署聽聞過這位奇人,卻從來沒見過他本人。隻知道他道法高深,深得當今聖上器重,卻不想他武藝也高,還出現在了這裏。


    葉法善"咦"了一聲,好奇道,"你怎麽知道老道以前的道號?年輕人,你叫什麽名字?"


    "應無愁。"他也很坦率報出,跟著蹲低身拾起掉落的劍,橫擋在胸前。


    "應?"葉法善微皺眉,待看到他身前那把銀色的長劍和劍身上的彎月圖形,不禁驚道,"「銀闕」?


    看向應無愁又問道,"令尊令堂可是應有謙和裘思月夫婦?"


    應無愁看了一眼身前的「銀闕劍」,微皺眉,但還是答道,"正是。"可語氣卻是不太情願承認。


    葉法善有點驚訝,眼神看向張芷蘭母女,又瞥了一眼崔珩脖頸邊,問應無愁道,"是太平公主派你來的?"


    "不錯。"應無愁依然冷漠答道。


    "唉~!"葉法善輕歎一聲,"應氏夫婦行走江湖數十年,向來俠義為懷,鋤強扶弱,隻要有人遇到困難求助他們,他們必然伸出援手。江湖上人人敬重,給他們起了個尊號為「有求必應」,你身為他們的後人,居然不辨是非,要濫殺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你叫他們情何以勘?"


    應無愁嗤笑一聲,道"「有求必應」?不過是那些人不思進取,遇到事就隻想求助他人,占人便宜罷了。爹娘二人不在乎,可無愁卻不願意走這樣的路,也隻是所求不同。"


    "至於何為「是」,何為「非」?前輩聽命於聖人,無愁效力於太平公主,便覺得聖人皆為是,公主殿下即為非。哼,不過各為其主罷了。"


    應無愁坦蕩地說出,在他看來,世間事隻是立場不同,並無黑白對錯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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