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青年離去的身影已隱在夜色中,太平公主冷冷地哼笑一聲,轉頭看向崔湜,正要開口說點什麽,忽然遠處奔來一人一騎,馬上的人渾身帶血,在太平公主的護衛前停住,翻身滾落下來,半跪在地上,對著二十步遠的太平公主焦急道,"公主殿下,大事不好了。"


    太平公主柳眉上挑,不悅道,"慌慌張張的幹什麽,讓他進來。"


    護衛左右讓開,那人連滾帶爬地跑到太平公主跟前,跪下回道,"啟稟公主,我們的南衙禁軍被聖人的右萬騎營圍剿,兄弟們拚死抵抗也未能突圍,我們安插在羽林軍中的人馬也被左萬騎營屠殺。現在聖人帶著三千羽林軍包圍了公主府,府中衛兵抵擋不住,賈常侍和李舍人被擒獲,最終屬下被十幾個兄弟掩護逃出,趕來給公主殿下報信。"


    太平公主聽得渾身顫抖,怒意貫穿全身,眼神狠戾,道"好、好,好你個李隆基,本宮就不信了,你還能翻了天。"


    一旁的崔湜也聽得心驚膽顫,知道如今的太平公主早就大勢已去,隻是她太過戀棧權位,始終不肯麵對現實。


    看著那張年華逝去,卻依然豔若桃李的麵孔,心下不忍,隨即勸道,"公主,聖人已幾近掌握了禁城裏所有的禁軍,如今形勢不容再滯,懇請公主起駕,屬下們掩護公主出城,先到城郊三十裏的寺廟避避吧!"


    "啪"一聲脆響,回蕩在永陽寂靜的月色下,秋風吹過,帶回了樹葉沙沙的輕顫。


    崔湜被打得微偏了頭,還有點不敢置信,他撫上了臉,慢慢回過頭來,看著橫眉豎目的太平公主,"公主?"


    聲音很輕,現場也很靜,所有人禁若寒禪,大氣也不敢出。


    "哼!"太平公主隻冷冷瞥了崔湜一眼,便不再搭理,轉頭下令,"擺駕回府。"說著便往巷口的馬車行去。


    "是,公主起駕。"內侍和婢女們唯唯諾諾,服侍著太平公主坐上馬車,公主儀仗擺開,往公主府行去,崔湜也被護衛們押著走在後方。


    今夜的長安城似乎格外地靜,朱雀大街上隻聞公主儀仗隊的聲音。直到接近公主府,詭異的寂靜感依然掐著太平公主的心房。


    公主府早已被羽林軍裏三層、外三層圍得密不透風。外圍一層個個鐵甲精騎,神情彪悍,目不斜視。卻在看到公主馬車駛來後,自動讓開了一條道。


    內層的精甲衛兵跟著往旁讓道,公主的馬車和護衛隊就這麽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


    太平公主下了馬車,直接進入了公主府,所有羽林軍讓開道,卻隻讓太平公主一人進府,其餘護衛侍婢皆被攔在府外,太平公主冷眼看著,並不出聲,依然踏著堅定的腳步前行。


    一路行去,隻見公主府裏所有的府兵皆被羽林軍製住,跪伏在地上,太平公主攏在袖中的雙拳緊握,額前青筋隱現。


    走至主前廳,廳堂前的空地上跪著數百人,男女皆有,是太平公主的奴仆。


    太平公主眼光越過那數百人,看到廳堂裏跪著一個人,正是她的其中一個男寵,尚書左仆射-竇懷偵。


    千牛衛大將軍王毛仲的長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王毛仲看太平公主緩步走來,對著竇懷偵道,"竇仆射,聖人說了,隻要你棄暗投明,宣誓效忠聖人,聖人既往不究,依然讓爾擔任尚書左仆射,委以重任,還會放過你的家人,如何?"


    竇懷偵看了一眼門口走入的華貴身姿,那剛強的氣息依然盛放,似乎能安定下所有人的憂心。隻是在這數千羽林軍的合圍下,他們又怎能安然無恙地度過今晚呢?


    他緊閉上雙眼,微啟雙唇,"朝廷朋黨之爭,向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今天下大勢已歸聖人,懷偵自知罪重,斷不可能活過今晚,隻望聖上和王大人放過懷偵的家人幼小,懷偵九泉之下,也必保佑我大唐,保佑聖人千秋萬載。"


    話落突然緊握住王毛仲的手,將長刀用力割向自己的頸部。


    "你.....!"王毛仲一時反應不及,手中長刀已切斷了竇懷偵的頸動脈,鮮血噴飛而出,灑在王毛仲的頭臉,甚有數十滴血落在太平公主的裙擺上。


    一滴淚隨著竇懷偵緩緩落向地麵,再也沒有了聲息。


    王毛仲用袖子抹了把頭臉,看了一眼自己的長刀,"哼"了一聲,將刀往竇懷偵身上的衣服抹去,拭去刀身上的血跡。


    太平公主低頭看了眼裙擺,又看向了王毛仲,開口譏諷道,"恭喜王將軍了,你一個高句麗人,先是幫李隆基誅滅韋後黨羽,現在又來殘殺本宮的人,少不得又可以晉升,看來做李隆基的爪牙確實是明智之舉啊!"


    王毛仲臉現怒容,道"公主殿下,請慎言。"


    太平公主更怒,"呸!你一個走狗也配教訓本宮?李隆基在哪裏?叫他滾出來。"


    王毛仲眼中殺意如星火閃現,手中長刀蠢蠢欲動,正想舉起,忽聽堂外一聲宏亮的笑聲。


    "哈哈哈,姑母,是誰這麽不長眼,敢惹您生氣了?"


    隨著笑聲傳入,太平公主轉身看去。


    一個身穿五爪金龍錦袍的男子緩緩步入大廳。他看著約二十八、九,劍眉星目,身姿修長,笑如朗月入懷,正是當朝天子—李隆基。


    身後一眾千牛衛隨行,身旁還有一位手執拂塵的舍人,便是高力士。王毛仲還刀入鞘,向李隆基俯身行禮。


    李隆基走至太平公主麵前站定,點頭致意,"姑母。"


    太平公主冷眼看著他,道"李隆基,你還知道本宮是你姑母?"


    李隆基依然鎮定自若地笑著,道"朕當然知道,所以朕今夜親自來送姑母一程。"


    太平公主聞言駭然,怒瞪著李隆基,道"你說什麽?李隆基,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隆基續道,"朕的意思,便是撥亂反正,還天下一個正統。"


    "亂?李隆基,你說本宮是那個亂的根源?"太平公主怒意不歇。


    "不錯。朕登大寶一年,本該民心所向,天下歸一。可直至今日,依然世道不彰,民心不安,歸根究底,便是姑母你妄想與朕分庭抗禮,牝雞司晨。"李隆基義正嚴詞。


    太平公主杏眸圓睜,怒道"李隆基,你別忘了,當初是誰推你當上太子,又是誰助你登上九五之位!"


    李隆基毫不退縮,"不錯,朕能做太子,姑母確實出了一分力,但姑母何嚐不是想以侄兒為棋子,掌控朝政?"


    頓了一下,又道"隻可惜,侄兒無意做姑母的棋子,這大唐江山,是朕一人的天下,姑母若想分一杯羮,也隻是讓這萬千將士人頭落地,白白犧牲罷了!"


    說著向高力士看了一眼,高力士手上拂塵一掃,高喊"陛下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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