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和公孫苓往門口看去,男子著一身淡青色長袍,約年近三十六、七,但保養極好,看著依然相貌堂堂,容光煥發。


    "無瑕,你回來了?"男子進門就急急走向應無名,打量了他幾眼,確定他沒事,便放鬆下來,說道:"管家說你帶了兩位客人回來?"


    應無名看向男子,一直淡漠的臉上有了些許光彩,看著眼前男子的眼神流光回轉:"嗯,二哥。"


    說著指向對麵的裴旻兩人道:"我去了濱湖州賞景,遇到幾個劫道的小盜賊,是兩位恩人幫了我。"


    青袍男子看向他們,臉上的疑惑之色與方才那小廝小光如出一轍,不過也是很快淡定下來,向裴旻兩人抱拳道:"多謝兩位少俠,在下葉霽,葉偏舟。"


    男子氣度不凡,即使隻是站在那裏,也是一副雍容嫻雅之姿。


    裴旻和公孫苓雙雙站起抱拳回禮:"不敢,晚輩公孫苓。"


    "晚輩裴旻,小字文昭,見過葉盟主。"


    公孫苓有些疑惑地看向裴旻,敢情此人是武林盟主?難怪有此氣度。


    葉偏舟倒是輕輕一笑,道:"嗬嗬,都是前塵往事了,葉霽三年前即辭去武林盟主之位,如今和無瑕隱居在此,不再過問江湖事了。"


    說著在應無名旁邊的椅子上落坐,抬手請裴旻兩人坐下,管家葉泉帶著幾個仆人親自奉上茶水糕點。


    裴旻喝了一口,再次對葉偏舟道:"原來如此,難怪這幾年不再聽聞葉前輩的事跡,師父每每說起葉前輩,都是讚不絕口,稱頌葉前輩俠肝義膽,處世公正,將中原武林治理得井井有條。"


    葉偏舟聽了,眼眸低垂,口中喃喃道:"處世公正?葉霽實是受之有愧。"說完抬頭看著裴旻,問道:"對了,還沒請教尊師是.....?"


    裴旻回道:"太鶴劍派,葉法善。"


    "葉真人?"葉偏舟拿起了茶盞又放下,這次更仔細看了裴旻幾眼,道:"原來是葉真人的高徒,果然英雄出少年。"


    "前輩過獎。"


    "葉霽此前曾有幸見過葉真人幾麵,得葉真人指點過幾招,葉真人可好?身體還硬朗吧?"


    "師父身體極好,謝前輩關懷。"


    相談間,管家葉泉來告知酒菜已備好,可以請客人入席了。


    四人走入偏廳落座,葉偏舟為裴旻兩人倒上酒,給自己和應無名倒上茶,舉杯向兩人敬道:"葉某和無瑕身上有傷,不宜飲酒,請兩位少俠海涵,葉霽在此以茶代酒,敬兩位少俠一杯,感謝兩位對無瑕的相救之恩。"


    裴旻和公孫苓自是一口飲盡,回道:"前輩客氣了。"


    席間幾人相談甚歡。公孫苓卻私下暗暗觀察兩人,見葉偏舟和應無名兩人均對對方體貼細致,互相斟茶夾菜。看得公孫苓心驚不已,麵上卻不敢有所表現。


    結束後,兩人被帶到客居玉風院洗塵歇息。


    公孫苓洗漱換衣後,便迫不及待地到裴旻房裏找他。


    "裴師兄,你歇息了嗎?"公孫苓敲了敲裴旻的房門。


    "尚未。"裴旻打開房門,看向公孫苓,狐疑地問:"怎麽了?苓師妹。"


    公孫苓眼珠子左右亂轉,道:"我能進去再說嗎?"


    "自然可以。"裴旻讓開,讓公孫苓進房。


    公孫苓看裴旻關上房門後,憋了半天的話終於憋不住了,低聲對裴旻道:"裴師兄,你注意到了嗎?"


    裴旻坐下給兩人斟好水,遞給公孫苓一杯,麵露不解問道:"什麽?"


    公孫苓坐下,接過水喝了一口,又神秘兮兮小聲道:"那葉盟主和應無名啊!兩人分明都是男子,可他們.......他們........。"


    他們了半天也說不出口,公孫苓臉泛紅,實在不知該怎麽說。


    幸好裴旻聽懂了,聞言隻淡淡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你明白卻還如此冷靜?你不覺得.........?"公孫苓想想都覺得全身顫抖。


    裴旻想了想,搖搖頭道:"雖然有些不同於世道常理,但隻要他們自己是真心實意,彼此真誠相待,倒也不需要理會世俗人的看法。我們做為外人,自然也不好過多評論他們,一切順其自然即可。"


    公孫苓沒有想到裴旻會說出這番話,在腦內好好地沉思後,霎時覺得自己很是心胸狹窄,遂抬起眼來,手托腮微笑看向裴旻,道:"裴師兄,想不到你人是傻了點,但道理倒是很實誠。.........果然是葉國師的高徒。"


    裴旻單挑一邊眉,怎麽又說他傻了?


    公孫苓看他的表情,忽覺得心湖點點顫動,放下托腮的手,開始有些不自在。


    裴旻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公孫苓現在才發現自己大半夜在一男子的廂房裏,一男一女獨處一室.....。


    搖搖頭,揮開不適當的念頭,都同吃同宿在郊外那麽多天了,如今隻是同處一室而已.......


    想了半天還是心悸,忙對裴旻道:"很晚了,裴師兄,你也早點歇息吧,我回房了。"說完快速地走出房門,留下一臉莫名的裴旻。


    ——————————


    次日早晨醒起,公孫苓用完早饍後,便在莊子裏走走,沒多久,便聽到幾聲悠揚的琴音。


    公孫苓大喜,知道是莊子主人在彈琴,正好可以向他討教音律以融入自己的舞藝,遂循著琴音行去。


    走到後院一處湖邊,果然看到應無名在彈琴。晨光照在他白淨的麵容上,祥靜而飄逸如塵,修長素雅的手指輕撫在琴弦之上,讓公孫苓想到了《詩經》中那篇《國風·周南》—『麟之趾,振振公子,於嗟麟兮。』


    曲音錚錚,應無名開口細細吟唱。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是《詩經》中的《邶風·擊鼓》。公孫苓頗覺奇怪,他要和誰在戰爭中不離不棄呢?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之偕老。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應無名吟唱罷,雙手輕壓上琴弦,止住琴音。轉頭看向公孫苓,微微一笑,道:"昨夜睡得好嗎?公孫公子?.........,抑或........公孫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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