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腿了。”她又重複一遍,試著站起身,一個趔趄直直地往前摔,這一摔要真摔到地上,鐵定會磕個頭破血流。


    燕鶴清幾乎是下意識地抱住她撲過來的身體,溫遙月繡著山茶花的裙子輕盈搖曳,拂過她的腿,明明隔著兩層棉布,刹那間還是從尾椎骨升起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她頭抵在她的肩上,溫熱的呼吸輕輕撲灑,燕鶴清耳尖微紅,彎起腰將她攔腰抱起。


    “燕鶴清。”


    一根微涼的手指抵在她側臉輕輕戳了戳,燕鶴清垂眸看她,溫遙月盯著她認真道:“我記得你。”


    燕鶴清眸子泛起不知名的情緒,過了一會,她無奈又苦澀地笑了聲。


    “不,你忘了,昭昭。”


    溫遙月抬手勾著她的脖子,動作很輕,她昏昏欲睡,就在燕鶴清以為她睡著時,她突然又迸出一句。


    “將軍。”


    聲音很輕就像是做夢似的。


    燕鶴清的身體連著臉卻一寸寸僵硬在原地,半晌,她低聲問:“昭昭,你剛才在說什麽?”


    她眼裏翻滾著一團墨色,藏在樹梢陰影下。


    “對不起……我弄掉了你給我的狼牙項鏈。”她像是遇到非常非常難過的事情,閉著眼睛身體卻在發抖,身體控製不住地蜷縮,斷斷續續地說著話,聲音帶著哭腔。


    “明明說好陪你……最後卻讓你一個人戰死沙場。”


    “對不起。”


    燕鶴清眼睫輕輕顫了一下。


    第二天醒來,溫遙月懵了一會,燕鶴清站在前麵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她眼裏有一些她看不太懂的東西。


    見她醒來,燕鶴清似乎有些緊張。


    溫遙月揉了揉頭,疑惑地看著她,“燕總?”


    燕鶴清垂下眸,盡管心中早有預料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


    前世的溫遙月會把燕鶴清當做最好的朋友,可今世的溫遙月,眾星捧月從來不缺朋友,燕鶴清變得可有可無,她一直都明白,她與溫遙月之間掌控主動權的人從來都不在她身上。


    如果她眼裏裝不下她,燕鶴清無論如何也隻是一個陌生人。


    可是前世與今世的落差這般大,讓她覺得心裏有些疼。


    但她不是小孩子了,前世與今世加起來,她已經過意氣用事的年紀。


    前世最後一次見麵,她祝她子孫滿堂,她不敢再像上次那般莽撞,她隻想安安靜靜地看著她度過快樂生活的一生,隻是她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心,還是會生出一絲幻想,在這個同性戀愛自由的時代,她會不會有那麽一點點可能會接受她。


    燕鶴清閉了閉眼,強迫自己熄滅這種想法。


    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已經很不容易,她應該珍惜。


    心卻不依不饒地叫囂著泛起疼。


    燕鶴清再睜開眼時眼睛有點紅。


    溫遙月腦子裏多一些光怪陸離的記憶,那些記憶就像是一張張鋪開的畫卷,倏地在她腦海擠壓伸展。


    那是她嗎?難道人真的有前世今生?


    她怔怔地看著那些記憶,就像是在看著另外一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將軍。”


    女將軍高坐馬背,紅色披風宛如耀眼的火焰。


    紅色披風穿過時空飄到她眼前。


    “我喜歡你。”


    “此路遙遠,願君結良緣,訂佳偶,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驃騎大將軍戰死沙場!”


    溫遙月捂住臉,眼淚不知不覺地滾落。


    燕鶴清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回來時是一個寒冬,徹骨的寒。


    那一瞬間代表什麽她還不太明白,直到那根狼牙吊墜驟然斷落,摔進雪裏,頃刻間被瓢潑大雪掩埋,好像帶著一股極強的力氣把她也一起拉了下去,她跌坐在雪裏,才開始感受到那種極致的疼痛和後悔從四麵八方向她席卷,她捂著胸口喘不上氣,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落。


    這一瞬間好像回到那個時候,蒼茫的大雪呼嘯著穿過她的身體,柔和的狐裘也蓋不住那無處不在的冷風,她凍的瑟瑟發抖,掙紮著起身卻始終無法站起來。


    燕鶴清於她而言是知己,好友,如今好友遠死萬裏之外,寒風嗚咽,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她恍恍惚惚地想:燕鶴清怎麽會死?她明明那麽厲害。


    她整個人都像是溺在水中,隨著湍急的水流起起伏伏,現代的和古代的記憶交織糾纏如同一層一層密密的蜘蛛網死死地捆縛,將她包裹成一個巨大的繭子,空氣裏的呼吸慢慢稀薄。


    蜘蛛網封住她的喉鼻,掩住她的眼睛,將她包裹在裏麵,如同還未破繭而出的蟬蛹,她接受不了突然湧進的大量記憶,頭疼欲裂,最後徹底失去意識,一片昏黑。


    再次醒來時,房間燈火通明,窗外光彩陸離,漆黑的天穹如傾瀉而出的墨汁,夜已深。


    幾乎是她剛動一下,燕鶴清便立馬驚覺。


    她看起來很疲憊,蒼白的臉,漆黑的眸緊張地看著她。


    “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溫遙月頓了一下,搖了搖頭,目光下移,兩人手指緊緊相握,她甚至能感覺到掌心微微浸出的汗水和薄薄一層繭。


    如此親密無間。


    她心猛地一跳,兩人手掌相交處,屬於燕鶴清溫熱的體溫一寸寸順著手腕爬上,猶如無數密密麻麻的小螞蟻,沿著手臂爬上肩頭,頸背,胸口,心髒,不動聲色地輕輕撕咬。


    燕鶴清察覺到她的眸光和僵住的神色,她幾乎下意識快速收回手站起身 ,臉色蒼白,嘴唇囁嚅地說:“抱歉。”


    那一天離別之時的場景曆曆在目,讓她生出一絲懦弱。


    燕鶴清全身僵硬像是在等待著判決的罪人。


    溫遙月愣愣地看著她,眼睛被她如同杯弓蛇影的樣子狠狠刺痛,掌心殘留的溫熱濕意像是燕鶴清無形的眼淚,燙的灼人的眼淚,她輕輕蜷縮著手指,慢慢收緊。


    燕鶴清死後幾年,她依舊按著自己的腳步有條不紊地往前走,一步一步向前,看著昭陽國日漸繁榮昌盛的樣子,她才明白即使時間可以掩住一個人的麵容,聲音,所有一切,卻掩不住她在這世界上存在過的痕跡。


    她變得強大而受人愛戴,變成別人的依賴。


    但沒人知道,她從前天真到幾乎脆弱,是有人陪在她身邊不求回報地默默幫助她。


    當一個好官,實現海晏河清的理想,自始至終,她都希望那一天到來時,燕鶴清能跟她站在高樓之上,看萬家燈火。


    可惜世事無常,年輕的將軍永遠也看不到那天,她長眠於冬雪之夜,萬家燈火與她無關。


    後來,她總是做夢夢到很多很多兩人一起經曆的畫麵,春,夏,秋,冬。最後畫麵永遠定格在最後一別,夏蟬躁動,她聽見自己說出那一句話,咚的一聲!白幡高高掛起,銅鑼聲淒淒切切,巍峨的城門沉重地響起,“恭迎驃騎大將軍回京!!”尖銳響聲刺破長空,兩道行人無數,目送黑棺,低低嗚咽長久不絕,京城陷入一片沉寂的雪色。


    “燕鶴清,你能不能靠近一點。”她眼眶微紅,燈光落下濃密的睫羽上仿佛沾著晶瑩的淚滴。


    燕鶴清怔怔地看著她,她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率先一步行動,腳上像綁著沉重的沙袋,可她依舊如無阻力般向她靠近。


    纖細的手指輕輕地將她往下拉,她半跪在床前,眼神罕見的茫然。


    “能再見到你真好。”溫遙月捧著她的臉輕聲道,那雙溫和的雙眸泛著水色,專注地看著她,天生便含著情意。


    耳邊炸起一道驚雷,刹那間耳膜仿佛炸破一般,嗡嗡嗡失鳴聲,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才終於偃旗息鼓,如同她的心跳。


    燕鶴清張了張嘴,聲音沙啞,“你記起來了。”


    “嗯,我記起來了。”


    燕鶴清沉默地看著她,可那眼睛卻一點一點地變紅。


    溫遙月摸著她的臉就像在摸著一捧雪,可那清冷的雪如今在她手裏化開,就像是那年京城徹骨的寒也在漸漸回暖。


    “將軍,你心中…可還有我?”


    燕鶴清在她認真似鼓勵般的眼眸下,側頭在她手腕上落下一個輕如浮毛般的吻,唇輕貼著,不帶半分情欲,垂著睫羽,虔誠的似一個信徒。


    溫遙月唇角慢慢揚起一個笑,宛如春風拂過碧湖,幹淨透徹的湖麵月亮隨風搖曳沉淪。


    她身體往前傾,幾乎靠在她身上,嘴唇貼近她耳側,輕聲道:“你知道嗎,我想過的未來是有你的。”


    溫熱的香氣像是一種刻入骨髓的癮,無聲地張牙舞爪,燕鶴清呼吸微滯,渾身的細胞都在歡快地跳躍。


    她伸出手指緩慢地落在那截細細的腰肢,根根收緊,不再給她離開的機會。


    溫遙月張開手環住她的脖子,像是一隻輕快的鳥落在大樹上,她決定在這個樹上建起自己的窩。


    “燕鶴清,我想親親你。”她離開她的懷抱,讓她心倏地收緊,卻聽見她語出驚人。


    燕鶴清眼眸慢慢泛起一絲笑意,她說:“好巧。”


    大雪落了好多好多年,終於停了。


    第二天


    “qq裏麵那個人果然是你。”溫遙月拿著燕鶴清手機看,嘴角抿著淺淺的笑。


    燕鶴清神色自然,聲音輕柔,滿眼都是她,“是我。”


    溫遙月道:“你想知道在我記憶裏,你是什麽樣的嗎?”


    燕鶴清伸手抱住她的腰,專注地看著她,像是看一個無比美好的夢境,“想。”


    溫遙月眉眼彎彎,想了想道:“一個清冷孤傲的少女。”她頓了一下,才道:“一點也不喜歡我。”


    燕鶴清神色微僵,黑色發絲垂落在她白皙頸側,她臉上泛起淺淺的疑惑,問:“為什麽?”


    溫遙月抬手拾起她那縷發絲輕輕撥弄,“因為你總是不拿正眼看我。”


    燕鶴清沉默了半晌,藏在黑發下的耳尖一點點升起緋紅。


    她垂著眸低聲道:“不是討厭你,是因為不敢。”


    她抿著唇又輕聲道:“因為喜歡所以不敢。”


    “我現在知道了,原來燕鶴清同學不是討厭我,而是太喜歡我了。”她輕聲細語,尾音裏帶著明顯的笑意。


    燕鶴清神色認真:“是。”


    溫遙月抬頭輕輕吻了吻她的唇,眸光明亮,“好巧。”


    *


    “那不是溫學姐嗎!!!?”


    “我靠,那旁邊不是燕學姐嗎?!!”


    “果然照片遠沒有本人好看,爸爸,我談戀愛了!”


    “這兩位學姐怎麽會一起回學校,她們不是不和嗎?不過說歸說,這兩人長的怎麽都這麽好看,太羨慕和她們同屆的人了!!在高中還有這麽好的福利。”


    “何止啊,你都不知道和她們同屆的人有多瘋狂,他們私下裏建立了兩個群,叫什麽溫遙月的老公群。”


    “你怎麽知道!”


    “我在我哥手機上看到的。”


    燕鶴清冷漠不近人情根本沒人敢靠近,但溫遙月不同啊,拒絕人都是輕言輕語,臉上總是帶著笑,脾氣溫和,都沒人看見她冷過臉,愛慕者更是如韭菜似的割都割不完。


    兩個人是c市大名人,除了驚人的美貌外,就是一個全市第一全市第二,風風光光地讓c市高中長了臉,校長這麽多年依舊沒有撤下兩人的圖片,留給後人觀摩學習。


    因此一屆又一屆的學生都知道這兩人,隻是看著照片遠沒有親眼所見震撼。


    校長說高三畢業會找兩個學姐過來,也沒說會找她倆啊。


    校長niubi!!!以後再也不罵你了!


    辦公室裏的校長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不知道哪個小兔崽子又在罵她呢。


    不過想到自己得意門生即將過來,校長又高興地唱起了歌。


    “咱們老百姓今兒兒個真高興,真呀麽真高興……”


    c市高中炸開鍋。


    “我靠,校長真把人請來了。”


    “不是,拍照的人你能不能拍清晰點。”


    “太美了,手抖點怎麽了。小貓叉腰抬下巴jpg”


    “家人們別吵了,學姐已經上樓了,等著我的新動態。悄咪咪jpg躡手躡腳jpg”


    “從我們教室走過去了,我坐在窗邊跟溫學姐對視了,她對我笑了,家人們誰懂啊,比明星還好看,四舍五入,咱也是見過明星的人了。小熊興奮亂跳gif”


    “看照片,燕學姐怎麽都在看溫學姐,不是說她倆不和嗎?疑惑”


    “哪裏不和,我覺得她倆應該是好朋友。如果她們兩個同時追我,我要怎麽辦?羞澀jpg”


    “不用擔心,我幫你擋住。抱拳jpg”


    “你一人不夠,加我一個。邪魅一笑jpg”


    “你們都閃開,我一人足矣!視死如歸jpg”


    “不要臉。”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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