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日。


    刑司衙門衙役已經開始搜檢平津城諸個客棧,一幹人等分為兩路,由常武和海山帶隊,而其中搜檢難度最大,最可能成為竄天猴藏身之地得便是茶水街。


    茶水街人來人往,是魚色混雜之地。街上飯店,酒館,客棧林立,隻是客棧便有將近百家。雖然刑司衙門有明令:自去年十月開始所有過往平津城內且需住宿之人皆需要查驗身份文牒,登記姓名籍貫住址,可是因為客棧主事之人有勤勞懶惰之分,所以此令也不可能麵麵俱到。


    常武領命負責茶水街,接了這個燙手山芋。


    辰時三刻,搜檢開始。


    茶水街有一客棧,名“招福客棧”。客棧算不得豪華,算不得一流,卻也寬敞幹淨,多住往來商客。


    招福客棧天字三號客房內,正有兩個人焦灼難安,愁眉不展。


    店小二剛剛送來早點湯粥,食物還很豐盛,可是東西都被擱在桌上,慢慢變涼而無人問津。


    這兩人一人坐在桌前,一人來回踱步,像是個無頭蒼蠅,已經自亂了陣腳。


    桌前的這人神色哀,踱步的那人神色急,似有繃不住之意。


    “可憐七弟……。”桌前那人難忍哀傷,哭言歎道。他年齡不大,膚白皙,雖是男兒身但是卻缺少男兒姿態,舉手投足拖泥帶水。


    “可憐七弟如今還躺在那刑司衙門,屍身無人收斂……”這人痛心疾首,說話時候還流出眼淚來。


    “別嚎了!”踱步這人本就焦慮,萬千焦急,恐慌情緒繃於一弦,早就不堪重負;這時候扭頭見同伴那般哭天抹淚,心頭一股怒火油然而起,便厲聲喝道。


    坐著的那位這時候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拿中指指著同伴說:“大哥,你好無情。你非但沒有保護好七弟,還隻顧自己逃命,把他的屍身丟棄在刑司衙門。你心裏還有一點手足之情嗎?”


    這“大哥”一聽這話差點跳了起來,他暴跳如雷,為自己分辨道:“七弟死了,你以為我不心痛,我不難過?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我怎麽就沒有手足之情了?昨夜我自身都難保,又怎麽能保護得了七弟?誰知道那個展昭從哪裏冒出來了,若不是我跑得快,現在我也留在刑司衙門出不來了。你動動腦子好好想想,不要隻顧自己哀傷,糊了腦子,還說些冤枉人的話。”


    “我真該跟你們一起去。多一個人也多一個照應。”


    “六弟你拉倒吧!你去幹什麽?去了也是白送人頭。”大哥說道。


    “總之以後我可不幹這留守接應的活了。”那位六弟說道。


    “以後再說以後吧,眼下最要緊得是我們要活著離開這刑司衙門。”大哥說罷,又踱步。


    “那嘉言姑娘怎麽還不回來?會不會出事了?”這大哥突然止步,神經質地說道。


    “我看她根本就不可靠,多半是見風聲不對,丟下我們跑了。”那六弟說道。


    “她敢?”大哥又喝一聲,麵露猙獰。他說:“她若敢丟下我們不管,我就自己去刑司衙門,把她和他師傅秋海幹得那些勾當都說給秦正。”


    “那你就快去呀。”大哥剛剛說罷,門外便有人說話道,乃是一女子。


    女子踹門入,帶著一股怒氣,帶著一股殺氣。


    女子瞪著那大哥和六弟,她著男裝,扮男相,乍一看還像是一美形公子,可再細看,那難辨雌雄的英姿下還有女兒的嫵媚風華。那細眉細眼,牛血紅唇都帶著女兒媚態。


    “你可是回來了呀?你再不回來我真以為你溜號了呢。”那大哥口氣依舊不軟。


    “我溜了你們又能把我怎麽樣?是你們無能,辦事不力。”女子說道。


    那大哥見她這麽說話,心頭大火,就要動手。幸好那位六弟衝上前來,攔住了他。


    “嘉言姑娘,你們當初來找我們辦事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呀。怎麽如今事情不成你們就要卸磨殺驢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你不讓我們好,我們也不讓你們好,如今咱們都在一條船上,可不要逼的我們破釜沉舟啊。”六弟說道。


    “我是真想丟下你們不管,可是師傅不許,否則你們早就落入刑司衙門之手了。”這女子說道,神色嚴厲,威態更壓對方兩個男子一頭。


    “我們要是落到他們手上,你和你師傅就完了。”大哥說道。


    “休要拿話威脅我。時間緊迫我也不願意再與你們做這等無用的口舌之爭。外麵刑司衙門的人已經開始搜檢這條街的客棧了,查到這裏也是遲早的事。”這女子說道。


    那大哥和六弟此刻臉上都有懼意。而那女子臉上厲色不減,又生幾分急意。她動手取出一遝銀票來,遞給那大哥和六弟。又說:“這是咱們事先說好的價格,一萬兩,一分錢不少,你們拿了錢,趕緊離開,走西城門,那邊自然有人接應。”


    “我們能不能信你?”那大哥先往銀票上看了一眼,然後又看著那女子。


    “你們愛信不信。我可不願意搭救你們,隻是絕不能因為你們連累到師傅。”女子說道。


    “連累?怎麽連累了?你師傅所作所為你心裏清楚,我們怎麽能連累到他?實話告訴你,我們也不信你,隻不過我們也不信你們敢把我們怎麽樣,又能把我們怎麽樣?”那大哥說道,說得義正言辭,隻是一說完話他便伸手拿過了那些銀票。


    女子看著那大哥清點著銀票,還從中取出來一遝,交給了身邊的六弟手上。


    女子這時候輕蔑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們不信我,可是你們信這銀票。”


    “你陰陽怪氣的什麽意思?”大哥問那女子。


    “很快你們就知道了。”女子答道,並且立刻向後退了兩步。


    大哥皺眉,正要問出一個所以然來。可是已經晚了,他臉色突變,痛苦異常。


    “啊!”那六弟此時也慘叫著,臉色疾變,身體就和融化的蠟那樣,先是手沒有了,然後是臉,最後整個人都不見了,隻留下地上的一大片膿水。


    “你好毒……你不得好死……”大哥說了這最後一句話,跟著也消失了。


    “實話告訴你們,這也是我師傅的意思。不過呀,你們可不是死在我們手上的,而是死在刑司衙門。你們說說若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們其他的幾個兄弟,他們還會不會為你們難過,為你們複仇啊?”女子一邊說著,一邊動手撕下手上手套。那手套乃是用人皮所製,上麵施加藥物,不僅可以假亂真,還可以阻隔那毒藥之毒,否則她怎麽可能安然無恙。


    這女子便是嘉言,是西域秋海的入室弟子,也算得上是沈萱姿的同門後輩。


    見目標已死,嘉言也不敢耽擱,連忙變裝。她放下長發,脫下身上男袍。原來那男袍也有玄機,乃是裏外雙色雙樣,外麵是深藍之色的男袍,而裏麵則是色彩粉嫩的女裙。最後,她取出了早早準備好的人皮麵具,真正改頭換麵。


    隻是片刻功夫,這嘉言已經變作他人,世上再無嘉言。她不是英氣少年郎,也不是風姿不讓須眉的貌美女兒,而是一姿色平平的婦人。


    嘉言成功離開招福客棧,而常武帶人此時也剛到招福客棧門前。


    離開客棧,嘉言往西行。


    常武走進招福客棧,他身後的捕快和衙役迅速散開,進屋的進屋,上樓的上樓,一個房間挨著一個房間搜檢。


    客棧掌櫃這時候上前來,先行禮,然後才說:“常捕頭,這是怎麽了?”


    常武看他一眼,麵向大堂內眾人叫話道:“刑司衙門捉拿要犯,奉命搜查,爾等不必慌張!”


    “這……這……小店可是沒有窩藏刑司衙門的人犯呀。”掌櫃的一心做生意,急於撇清關係。


    “若是你們窩藏人犯,那你這店就不必再叫招福客棧了,叫招禍客棧吧。”常武說道。又命令著掌櫃:“拿你們的店薄給我看。”


    掌櫃隻能遵命,去櫃台上取了店薄給常武。


    常武逐頁翻看店薄,到了第三頁,他發現了重大情況。店薄上清清楚楚寫著三個人名“於四毛,羅孝義和溫小林,而三人的籍貫和住址都寫得是蒼龍嶺。住店日期是從十七號開始。


    “於四毛,羅孝義和溫小林這三人住哪間房?人可還在?”常武問掌櫃。


    “在,在,他們住天字三號房。”掌櫃答道。


    常武把店薄往掌櫃懷中一扔,便自己上樓往天字三號房去了。


    “可……可不要出事啊。我……我可是認認真真登記身份文牒信息了。”掌櫃看著常武離開,結結巴巴說道。


    常武直去天字號房,找見了三號房間。他不急不迫,站在門外先將周圍仔細一觀,雖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是他卻聞到了不尋常的危險味道。


    頂樓的衙役此時也過來了,他們正要搜檢這三號房,如今倒是好,常武也上來了,看來這裏麵必定有鬼。


    “常捕頭?可是發現了什麽?”有衙役問常武。


    常武扭頭看看身後的手下,說道:“進了裏麵,不要驚慌,不要觸碰任何東西。聽到沒有?”


    眾人點點頭。


    常武親自推門,他擋在身後眾人前麵,守在門前,也不讓他們隨便進去。


    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麵而來。刑司衙門這些人什麽狀況沒有見過,腐屍,殘屍,哪個少見了,腐屍那味道他們也聞多了。可是眼下這情景確實未曾見過,眼下這味道也從未聞到過。


    地上,兩大片膿水,散發著惡臭,還帶著肉腥味。而在膿片之中還有兩套人的衣服,還有兩副人頭發。


    有衙役受不了,扭頭便吐了。


    “打開周圍所有窗扇,讓這味道散開。”常武命令著手下做事。


    “這味道有毒嗎?”有衙役問常武。


    “若是有毒,這裏的人早就都完了。”常武說道,又說:“千萬不可觸碰地上膿水。”


    眾人都使勁點著頭。


    常武又對身後手下說道:“速去西城門,將這裏的事情如實告知展大人。”


    “是!”刑司衙門衙役羅曉濤答話道。他是所有衙役和捕快中跑步最快,體力最好的一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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