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店主自開店以來,從未提出過什麽要求,反而對我等多有提點。既不像是遊戲人間,又不像是經世濟民。如此瀟灑行事,倒是叫在下羨慕了。”


    去除心病後,景元心中有一種沉甸甸的安穩感。


    但對於林爍其人,他卻是越發看不懂了。


    細數從此處得來的各個強大奇物,仙舟的實力已經得到肉眼可見的提升,至於為此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幾千萬的信用點而已。


    也許對於一個忙忙碌碌的普通家庭,這是一筆巨款,但對於仙舟這個龐大的政體,無異於九牛之一毛。


    而如果以近乎白送的價格出售這些奇物,還能說是因為他善。那極力促成雲上五驍重歸於好,又是為何呢?


    他見過許多蠅營狗苟的無恥小人,也同樣見過不少為信仰奮不顧身的鬥士。但林爍明顯不是這其中的任何一種。


    身懷莫測之力,沒有奔走在戰場的一線,但卻為仙舟送來不世神兵。售賣珍奇寶物,雖然價格昂貴,但相比真實價值,又堪比慈善。


    怪哉,行事如此不拘一格,真是讓景元看不懂了。


    對於景元的疑問,林爍隻是淡淡笑道:“總會有些事情,是一輩子都看不清楚的,糊塗一世又何妨?我沒有興趣去當什麽救世主,但同樣,也沒有當什麽混世魔王的想法。隻是踐行自己的興趣而已。”


    聽完林爍的話,景元笑著歎了口氣道:“呼~所以才說林店主瀟灑地令人羨慕,在下若想隻為誌趣而活,不說實力允不允許,單是心裏的擔子,都是放不下的。所以,這一輩子,也隻好為責任而活了。”


    坦白說,無論是馳騁疆場,還是運籌帷幄,對他都沒有多大的吸引力,對於整個仙舟的雲騎部隊也都是如此。他也隻是恰逢其會之下,他偶然弄懂了一些關竅而已。


    如果有哪一天一覺醒來,壽瘟禍祖突然想不開,撞進虛無的巨洞,然後連帶著所有的豐饒孽物全都原地爆炸,那可就好嘍。


    隻可惜,那些東西的命,還真叫一個頑強。


    “這麽說來,我可比你幸運多了。”一旁的飛霄聽罷,雙手叉腰,爽朗地笑了:“我的誌趣和責任,正好就是同一種東西。”


    她的笑容還是同往常一樣明媚。隻是看著,就能讓人感受到耀眼的陽光。


    對於仙舟人,這代表著可靠和一次次的勝利,而對於豐饒民來說,那就是實實在在的殺神了。


    她看著手中的起死回生丹,心中浮想聯翩。


    這小小的三色光團所蘊含的力量,即便是早已作古的人,也能被生生救活。


    但她要拿來救誰呢?


    她有太多想救的人了。無論是戰場上犧牲的每一個無名士卒,還是因為某次災難力戰犧牲的英雄將軍,她的腦海有數不清的人選。


    這其中,不僅有自己的師父,前任曜青將軍月禦,還有與她一同指引帝弓光矢的前任玉闕太卜,更有在她的大旗下一同出征後,沒能歸來的無數將士。


    這顆丹藥不是仙舟的公產,而是自己的私有物,如果把她用來複活自己的師父,或者格局再小一些,複活自己的生身父母,也沒有人可以指摘。


    但是她做不到啊,她可以把丹藥送給景元,讓他彌補過去的缺憾。


    可如果隻是為了自己,她卻不知道要給誰使用了。她的遺憾中涉及的麵孔,僅憑這一顆丹藥,根本無濟於事。


    如果有個千顆萬顆,多到像一人嘉禾產出的糧米一樣該多好啊。就連椒丘那家夥,最好也灌下去一顆,讓他那個味覺失靈的舌頭,好好回憶什麽叫做酸甜苦鹹。


    隻可惜,她不是隨意撥弄生死的冥君。讓她從一堆步離人中選一個砍死,她眼睛都不帶眨的。


    但要她選擇誰能複活,那在她看來,更像是誰會失去複活的機會。


    狠不下來這個心啊。


    “不如,我出個主意吧。”


    正在糾結間,耳邊突然傳來林爍的聲音。


    她靜靜地等待著這人的提議。


    剛才他解開了景元的心結,也許真有什麽好主意也說不定呢?


    雖然她並不覺得,這東西無論給誰,她心裏都不會特別舒坦。


    林爍看著飛霄期待的眼神,暗暗歎氣。


    這些家夥啊,個頂個都是絕頂強者,可個頂個的心裏卻都埋著雷。


    難道這就是變強的代價嗎?強者必須要有故事,必須要有淒慘的身世?


    難道太空喜劇就是把悲劇先給演完,悲無可悲了?


    “嗯……”林爍略微沉吟,便想好了措辭:“我知道有一個短生種星球,他的文明堪堪能夠用化學火箭將個位數的人類,送上自己的衛星。而這個孱弱的文明,遇到了一個強大文明的侵略。”


    “但強大文明的艦隊想要抵達弱小星球的星係,需要將近四百年。弱小的文明決定,將一批堅定的主戰精英強製休眠,在四百年後重新喚醒,以此,來確保四百年後有更多的精英能夠參與到戰鬥中去。”


    “這個計劃叫做——增援未來計劃。”


    聽到林爍的話後,飛霄眉頭皺起,有些不理解:“增援未來,有必要嗎?”


    她所問的目標,當然不是故事中的星球,而是對於這顆丹藥。


    同樣是複活一個人,過去未來能有什麽差別。


    “當然有必要。”林爍斬釘截鐵地道:“說起來十分殘酷。但過去的人,終究生於過去的時代。與他們親近的人,並非你我這幾個而已,他們大多數都已經身歸黃土。”


    說到此處,他也不禁又歎了一口氣:“將過去之人複活,固然能滿足今人的憂愁,但麵對僅僅幾個後輩在世,昔日親朋皆作黃土的世界,他們又有何感想?”


    林爍閉上雙眼,長長地運氣道:“他們會和之前的今人一樣,甚至,他們要麵對的,是更大的苦楚。”


    飛霄與景元對視一眼,而後久久地沉默。


    因為林爍說的沒錯,複活昔日之人,除了撫慰今人的苦痛,不過是多添了一些戰力而已。這僅僅是對自身的好意,而對於逝者來說,也許,更多地是冒犯。


    “但是!如果將此物用於未來,則境況會大大地不同!”林爍猛地睜開雙眼,振奮地道:“或許,它能拯救的,是一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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