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


    靈砂輕聲呢喃著,神色似有懷念。


    她當然聽過這個名字。雲上五驍之一,飲月君的轉世之身。飲月之亂的主謀,能將本名安在那場名噪一時的動亂上,他受仙舟的重視可見一斑。


    但這些和離開羅浮多年的她並無關係,真正讓她記住這個名字的,是自己的師父——雲華。


    她經常念叨著這位轉世龍尊,期盼他能再次回到羅浮,執掌大局。但每每念及此事,卻總是語焉不詳,似有隱瞞。


    自己曾經猜測,也許,師父被趕出羅浮的真正原因就在此人身上。


    “你是怎樣記起前世的?”


    持明族轉世即與前世斷絕這條規矩,能夠被認可的根基,就是記憶將會完全消失。


    雖說持明高層藏有恢複記憶的秘法,但作為幾乎被列入大敵名錄的丹楓,誰會冒著巨大的風險,給他恢複記憶?


    “我不知道。”丹恒臉上帶著一點掙紮,但很快就克服下來。


    這也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如果有的選,他才不選擇恢複記憶。


    他坦誠道:“在我複生後不久,很快就恢複了記憶。但原因為何,我並不知曉。丹楓在幽囚獄時心如死灰,並沒有做下可以恢複記憶的後手。”


    “事情究竟如何,妾身自會探查清楚。”


    靈砂的聲音冷靜的沒有一絲溫度。她沒有直接否定,但很明顯,也沒有完全采信。


    “你們,你們有什麽過節嗎?”


    見到兩人之間冰冷的氣氛,白露怯生生地問道。


    靈砂雖然就任時間不長,但對自己非常好,雖然對管束也很嚴格,但比起之前的老古板們可是好上不少。


    而丹恒曾經和自己並肩作戰,還救了自己一命。


    見到與自己皆是關係匪淺的兩人如此不對付,白露難免焦急。


    但大人們的矛盾,她哪裏知道要怎麽解決?


    自己才幾歲啊?這題超綱了好不好!


    正在她為化解氣憤,急的不知怎麽樣才好時,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求救。


    “救命啊!龍女大人,裳裳她快不行了!!!”


    “是桂乃芬和素裳!”


    白露一聽就分辨出了來人是誰。


    這姐妹二人之前天天在羅浮街頭表演大石碎胸口,而且還是互相倒班來,今天的受害者,就是明天的加害者,兩人冤冤相報,賺得盆滿缽滿。


    但因為技術不夠熟練,所以開始的一個月,幾乎天天來這裏掛專家號,賺的錢都白白送給了自己,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是搞傳銷的壞蛋一樣,洗腦了兩個傻乎乎的下線,每天給自己送錢。


    但好在她們最終掌握了技巧,除了上次被從天而降的那個,叫什麽來著?


    哦,想起來了。是被一個叫雲璃的小姑娘一個大腳踹碎了石板,把素裳壓得魂兒都離體了。


    除了那次,她們再也沒有來過這裏。


    但這次,桂乃芬喊得這麽聲嘶力竭,一定是又作大死了。


    以她們的工作狀況,肯定不是小事。如果醫治不及時,輕則留下永久性後遺症,重的話……桂乃芬就可以把定製的石板改成墓碑了!


    “你們如果吵架,就趕緊離開,治病救人可不能有這種幹擾!”


    語畢,白露二話不說,小小的個子托著長長的尾巴,一溜煙就跑去了前屋。


    隻剩下丹恒與靈砂大眼瞪小眼。


    丹恒沉默了一會兒,抬腳邁出門外。


    靈砂用清冷的聲音問道:“如此便走了?”


    丹恒聞聲止步,但卻沒有回頭,他低聲道:“白露小姐說得明白。而我既然不是為了吵架而來,自然可以前去看看情況,順便幫把手。”


    說罷,再沒有停留,追趕白露而去。


    “唉~~”


    靈砂歎了口氣。


    丹恒作為星穹列車的客人,在建木之亂時的貢獻毋庸置疑。


    但他身上疑點重重,又曾是犯下大錯的罪人,為了羅浮,她不可掉以輕心。


    靈砂緊隨其後,尋白露問診去了。


    ……


    “怎麽搞成這個樣子的?”


    白露看著素裳的慘狀,驚得兩手捂住了小腦袋。


    兩位雲騎軍把人和擔架一同放在床上,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白露在內,都不敢觸碰素裳一點。生怕造成二次損傷,讓這位風華正茂的女子香消玉殞。


    這也太慘了吧?


    素裳躺在擔架上,頭發上一束手指粗細的缺口,而且還有明顯的燒灼痕跡,明明白白是一道槍傷。再歪一點點,腦袋就直接開花了!


    身上就更慘了。


    衣服破破爛爛,沾滿了血跡,身上的多處骨頭都被不知名的重物壓得變形,除了脊椎沒受什麽影響外,幾乎看不到好地方,手腳都有點不對稱了。


    丹恒與靈砂迅速趕到,看到眼前的情況,皆是大驚失色。


    靈砂的聲音一改方才的清冷,變得慍怒而低沉,像是一隻忍耐的母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歹徒當街行凶?真是豈有此理。”


    “桂乃芬小姐,歹徒可已經落網?”丹恒長槍入手。


    看樣子,如果桂乃芬說沒有,他就要當場出手,前去緝凶了。


    “啊不不不,是意外啦,意外!”


    桂乃芬趕忙揮手,阻止兩人的舉動。


    而後,她對著手指,麵帶難堪地說出了實情:“其實,是今天賣藝的時候,我們表演了一個咬牙接子彈。我開槍,她用牙咬。”


    “?”


    白露伸出短短的脖子,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


    大石碎胸口還不夠,這次直接表演吞槍自殺了?


    本來怒氣衝衝的丹恒和靈砂也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這如果失敗了,算他殺還是自殺?


    “本來我們私下用塑料子彈練得很熟練了,槍也挑的威力最小的那個,裳裳硬扛都不會有事的那種。但沒想到開槍時刮了一場大風。”


    桂乃芬越說聲音越小:“子彈因為威力太小,反而被吹飛了,從裳裳的頭皮上擦了過去,然後擊中了武器架,我表演用的大錘一下子就砸到了裳裳身上。”


    “然後倒下的刀具又割斷了吊著龍門的繩子,一大塊龍形彩石全都糊了下來,正好打中了裳裳。旁邊一人高的鐵皮大鼓被掉落的巨石震鬆後,滾落下來,又在裳裳身上碾了一遍。”


    她咽了咽口水,道:“最後就成這樣了。”


    “白露小姐~~”


    素裳恍惚間聽到熟悉的聲音,奇跡般地蘇醒了過來,她用虛弱的聲音,掙紮著道:“你一定要……”


    “我明白,一定會治好你的。”白露看著如此慘痛的素裳,心裏越發難過,幾乎要哭了出來。


    她已經完成了初步檢查,至少九十塊骨頭骨折,這得多疼啊。


    “不,我是說,醫藥費,能不能打個折?”


    她來過這裏足有十餘次,價格怎樣她可太清楚了。這次自己傷得這麽嚴重,要麽做一場巨大的手術,要麽就得用丹鼎司每年限量發售的頂級丹藥才能治好。


    這兩項,哪個都得好幾百萬,說不準還要上千萬!


    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不一定夠。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果因為醫藥費不夠,丹鼎司把這事傳達到自己老媽耳朵裏,丟臉丟死人不說,那這全部身家肯定當場就白花了!


    自己的老媽什麽情況,自己最清楚了。


    她老人家的教育理念,核心就是‘不打不成才’,自己一個女孩子,都是被她從小打到大的,手可是黑得要命啊。


    這事兒被她老人家知道,肯定當場暴走,親自來羅浮薅自己。


    想到這裏,素裳傷痕累累的身體竟然害怕地打了個寒戰。


    可千千萬萬不能驚動她老人家啊。


    但白露不明就裏,瞧著她這副舍命不舍財的樣子,沒好氣地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錢。”


    但旋即,她又歎了口氣,拿出一隻嶄新的葫蘆:“算你運氣好。曜青的一位醫師研發了新的靈丹,第一批成品剛到我手裏。你這種不觸及修行根基的硬性傷,吃一顆就能好。”


    “而且還特別便宜。以前同等效力的藥啊,夠買上百顆靈丹了。”


    說罷,她顛出一顆淡藍色的丹藥,喂進了素裳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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