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默默地跟在唐時錦身後,小丫頭規規矩矩的,就是時不時的偷瞄岑家大門。


    這時,走出一個美嬌娘,微笑著對唐時錦說,“唐姑娘和王爺來了,席麵已備好,相公正等著你們呢,王爺請進。”


    唐時錦看了美嬌娘一眼,“你是迎春?”


    美嬌娘笑了笑,“迎春姐姐在下廚呢,妾身是仲夏。”


    唐時錦扯了扯嘴角。


    岑南舟的侍妾,根本認不全!


    “姑娘請。”仲夏有禮道。


    唐時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眸光中有一絲惋惜和欽佩。


    她跟著蕭宴,進了岑家。


    “阿宴,阿錦妹妹,快來,等你們半天了!”岑南舟在宴客廳對她們招手。


    二人走近,岑南舟便熱情的招呼她們坐落。


    他笑吟吟的,仿佛真的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阿錦妹妹,我先敬你一杯,若不是阿錦妹妹,我此時恐怕長眠於黃土了,這杯,必須要謝一謝你。”


    岑南舟說。


    唐時錦舉起酒杯,“小侯爺客氣了。”


    即便陽壽已到,但她觀岑南舟的麵相,仍無死氣。


    飲下一杯,岑南舟續杯歎道,“以往我最擔心的,便是阿宴,怕他到死都是孤家寡人一個,如今他遇到阿錦妹妹,我放心了。”


    蕭宴神色淡淡。


    沒理他。


    岑南舟拍了拍蕭宴的肩膀,繼續煽情,“阿宴,以前我總覺得,老天對你很是不公,現在看來,你從前的苦難,都是積攢福報,為了讓你遇見阿錦妹妹,我說的對嗎?”


    “嗯。”蕭宴這回應了他。


    眉眼間帶著一絲柔情。


    若他從前的苦難,是為了遇到阿錦,便是有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


    “你身邊有一人,我便無牽掛。”岑南舟笑說道。


    他眼眶,在轉身回座位時,紅了一瞬。


    轉瞬後,又笑如桃花,語氣輕然卻鄭重道,“阿宴,今後我府上這些人,你替我照看了,不要讓她們被人欺負。”


    蕭宴沒做答。


    唐時錦看著他交代後事般,亦沉默不語。


    默默地嚐著果子酒。


    廳外的迎春和仲夏腳步一頓,二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後揚起嬌柔的笑臉,帶著其他侍妾走了進去。


    “相公,酒菜來了。”


    一個接一個的美嬌娘前來上菜。


    足足十幾個人。


    在周圍站了一圈。


    岑府連婢女都省了。


    唐時錦一眼掃過去,隻覺得眼花繚亂。


    這麽多美嬌娘,岑南舟認的過來嗎?


    “今日我心情好,無需你們伺候,都下去吧,沒事不要來打擾我和阿宴敘舊。”


    岑南舟頭也不抬的隨口道。


    “是。”


    侍妾們乖乖聽話退去。


    “阿錦妹妹,我覺得我最遺憾的,就是沒早些認識你,若能早些與你相識……”


    他話沒說完,十九王爺便眸光淡淡的凝視著他。


    岑南舟一笑,“若能早些認識阿錦妹妹,阿宴會更吃醋的。”


    說完,他大笑起來。


    笑聲愉悅爽朗。


    他是真的,很開心啊。


    並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和不甘。


    多活了這些時日,他知足了。


    “不遺憾。”唐時錦說,“現在認識也不晚。”


    岑南舟點頭,阿錦妹妹說的也對,相識不論早晚,隻是……


    他有點暈?


    岑南舟突然視線有點模糊,他甩了甩頭,看著阿錦妹妹,有重影。


    然後‘砰’的一下,腦袋磕在桌子上,暈了過去。


    蕭宴蹙眉,眸子裏掠過一抹擔憂,但很快又平靜下來。


    想來無人敢當著他的麵,對岑南舟不利。


    何況這酒水,他與阿錦也喝了。


    他們無事。


    岑南舟醉倒了,是有人在他的酒水中做了手腳。


    “王爺果然鎮定。”唐時錦微微挑眉,她抬眸看向廳外道,“他暈了,進來吧。”


    十幾個美嬌娘走了進來。


    迎春和仲夏對唐時錦微微屈膝行禮,“唐姑娘看出來了?”


    唐時錦看了眼仲夏,“在門口見到你時,我便算到了。”


    “唐姑娘果然神機妙算。”


    仲夏與其他姐妹對視一眼,然後十幾人一齊跪了下去,“請唐姑娘救一救小侯爺,他是個好人,應該長命百歲。”


    她們此刻稱岑南舟為小侯爺,而非相公。


    並且語氣中充滿感恩和敬畏。


    這是一群大義的姑娘們啊……


    唐時錦輕輕放下果子酒,道,“你們想讓我如何救他?”


    “我知姑娘會道法,但我也知,起死回生,逆天改命,對姑娘來說,恐怕是禁忌,所以,我願意將我的壽命給小侯爺,還請姑娘成全!”


    仲夏磕頭道。


    “妾身也願意。”


    其他侍妾們也異口同聲,懇求唐時錦。


    唐時錦沉默了。


    她不說話,迎春以為她不肯,便說服道,“林家能盜走小侯爺的壽數,說明陽壽是可以轉移的,我們姐妹願意用自己的陽壽,換小侯爺好好活著,求姑娘幫幫我們,也幫幫小侯爺。”


    唐時錦抿唇,“你們這麽做,問過岑南舟嗎?他同意嗎。”


    迎春搖頭,“小侯爺若知道了,定然是不答應的。”


    “渡活人陽壽,也是禁忌,那你們怎麽覺得,我會答應?”


    唐時錦淡淡的說。


    迎春看了眼昏迷過去的岑南舟,誠懇的磕了個頭,“姑娘,對不住,我們能想到的,隻有求姑娘了。”


    她抬頭說,“姑娘可知,我們都是些什麽人?”


    唐時錦嚐了果酒,沒說話。


    這酒,如今再嚐,有些苦口。


    “我是從怡紅樓出來的,仲夏妹妹是從萬花樓出來的,冬雪妹妹是從教坊司脫身的……我們,都是從那種不堪的地方逃出來的。”


    侍妾們垂著頭,有的提及傷心處,在悄悄抹淚。


    “我們這些人,有的是被父母賣去樓裏的,有的是被債主賣的,有的是被主家賣的……”仲夏接著說,“是小侯爺救了我們,他出錢為我們贖身,還我們自由,而我們這些人,則是個自私的,不想流浪漂泊在外,便賴在他府上。”


    而她,正是被林輝逼良為娼,小侯爺替她教訓了林輝,這才打斷了他的腿。


    岑南舟,是個看似多情,實則心軟心善的好人。


    她們不肯走,他無奈隻得容她們在府中。


    外頭人說他撿青樓裏的貨色回家,笑他腦子被馿踢了。


    窯子裏的女人,一雙玉璧千人枕,便是家中的奴婢,也比她們幹淨些!


    岑南舟卻是個反骨的,非但不聽,對外還放話,要納她們為妾。


    就這樣,她們都成了岑小侯爺的妾室。


    岑南舟給了她們容身之所,給了她們做人的尊嚴,也給了她們衣食無憂的日子。


    所以,她們對岑南舟,隻有敬愛,絕無褻瀆。


    現在,到了她們該報答小侯爺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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