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袁家府邸。


    作為小鎮上最富有的家族,袁家在鎮上有一處宅子,其占地麵積之廣讓每個路過的人都無不感歎他的恢宏。


    大門口上寫著“袁府”,兩個字被鍍上了一層金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門口擺有兩頭石獅子,眼眶之中鑲嵌著兩雙散發著淡淡威壓的獅子瞳,乃是祖上獵殺來的成果;大門上塗有朱砂紅漆,上掛一雙金色門環。


    此時袁家大門緊閉,有兩名身著黑色勁裝的年輕男人手握長刀圓盾站立在門口,兩者雙眼漆黑如夜色,但身體挺直若鋼槍,一眼便是經過訓練的異能修煉者。


    袁家府邸內部,袁家上下全部聚在中央的花園之中,袁家的主人袁方坐在椅子上,扶手旁倚著一根漆黑的拐杖,雖然他已有六十多歲,且兩鬢花白,但那一雙銳利的眼睛裏卻時刻閃動著智慧的光輝。


    袁家的大兒子袁黎站在父親身邊,穿著黑色的衣服,領口雖然遮得比較嚴實,但內部卻還是有包紮的繃帶露了出來,他的右手吊著繃帶,固定著夾板,看起來一副受傷的模樣。


    現在明明是白天,可袁家眾人嚴陣以待得猶如夜幕降臨純種日行者傾巢而出要襲擊袁家一般。


    陽光斜斜地照射在人們臉上,袁家的每個人額角都冒了一點點細汗,可這嚴肅的氛圍完全不容任何人有所動作。


    在場的除了袁家人之外還站有一對人馬,一個個都手握長刀圓盾,眼神犀利,仿佛出鞘的鋼刀。


    忽然,有一陣風吹過袁家,清涼的風吹散了炎熱的氣息,好幾位下人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氣。


    門外,兩名修煉者手上的鋼刀從斜指地麵變為與地麵平行,圓盾也緩緩架起,似有敵人在慢慢走近。


    遠方似有馬蹄聲傳來,兩人眼睛微微眯起,瞳孔裏射出了仿佛要殺人的光。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一個騎著馬的黑色人影緩緩冒出了地平線。


    兩名戰士見來者身騎黑色駿馬,身著玄衣,背後的披風隨著風緩緩飄揚,遠遠看上去像是黑色的蝙蝠。


    他身後背著細長的鋼刀,戴著黑色的旅人帽,皮膚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可又像是鑽石般發出點點亮光。


    見此,兩人漸漸放鬆了警惕,那隱隱傳來的威壓與這特殊的裝束很明顯地表明了來著便是唯一的純種日行者獵人——裏克!


    裏克騎著馬緩緩走來,然後突然一揚韁繩,身下的黑馬嘶鳴一聲,足下鐵蹄猛踏地麵,當下飛身而起,而騎手坐在馬上穩如泰山般駕著馬飛入袁家,而門口的兩人見狀隻微鬆一口氣,而後繼續警惕著四周。


    院內。


    袁家眾人跟那隊不知名的人馬抬眼望著那飛入院內的獵人與黑馬,心裏不禁暗暗評價著他的出格,但又無奈於他的實力與壓迫感而不敢出言。


    當鐵蹄落地,裏克飛身下馬,長著尖銳指甲的蒼白手掌握著黑色的韁繩,黑白分明。


    “你好。”微微低沉的聲音響起,純種日行者獵人裏克率先發出了問候。


    “你好。”袁方見狀,從懷裏掏出手帕擦了擦額角的細汗,喉頭滾動一下,扯動著微微發幹的嗓子道,“這次請你來的目的你也知道……希望你能把我女兒從那群家夥手中帶回來,但要是她已經遭遇不測,那就請帶回她的隨身物品以示她的死亡。”


    牽著韁繩的年輕男人聞言,點了點頭,有些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雖然聲音不大,但卻能讓每個人聽清楚。


    “八十萬金幣。”


    那可是袁家兩年的收入啊!


    聽年輕的獵人敢如此要價,在場的眾人都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站在父親身邊的袁家大兒子聞言卻突然吼道:“八十萬?你想錢想……”


    “黎兒!”可袁黎話還沒說完便被自己的父親袁方喝止,那如此嚴厲的斷喝就像是自己這句話會將家族拖入地獄一般。


    袁家的話事人對獵手近乎離譜的要價隻露出了一瞬的驚訝,但又很快斂去那一絲情緒,隻道了一聲“好”,便以眼神示意兒子將金錢交出。


    袁黎雖然滿不情願,但還是用未受傷的手扔出一枚空間戒指,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後穩穩落入一隻蒼白的手中。


    “那五日之後,我會再來這裏。”擁有蒼白皮膚的獵人隻留下這樣一句話,便飛身上馬,縱馬再次飛躍袁家的院子,鐵蹄在地麵上,聲音漸行漸遠。


    見獵人離開,袁家大少爺袁黎當下按耐不住心情向父親問道:“爹,他要價八十萬才把妹妹帶回來,這不是在誆騙咱們嗎?要知道,其他獵人的最高要價都不過三十萬。”


    而袁家主人隻揉了揉額角道:“那你有告訴過他們我們家是被誰盯上的嗎?你有跟他們說過你手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嗎?”


    一連兩個問題讓大兒子頓時語塞,臉上滿是尷尬與無奈,而袁方見此隻歎了一口氣道:“抓走小淑的是純種日行者王族,被他們盯上無非就是獻祭跟殺戮,不論是那種情況小淑都難逃一死。


    “你不是沒有見識過他們的力量,你那條手少說也要兩個月才能痊愈。


    “要想救你妹妹回來,隻有讓裏克出手,才尚有一絲機會。”


    而後,袁方握著拐杖緩緩起身,又對在場的各位道:“而且我們袁家從好幾代之前就不再親自參與獵人這個職業了,因為那一代的關係,我們幾家遭受過多少獵殺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每一次追殺我們都要花錢讓那些獵人來地方,而且家族裏的人被抓走的次數也不下百次,光是那些獵人在大漠戈壁裏忍受著烈日溫差的煎熬,我們卻在背後享受成果就足以讓袁家在獵人界聲名狼藉。


    “而且獵人與委托人之間從來不是所謂的雇傭關係,而是被求跟求人的求助關係,人家同意就接下任務,不同意便可以把你如垃圾一般踢開。


    “如果不是足夠高昂的委托費,哪個獵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接我們袁家發出的任務?”


    袁家唯一話事人、家族的主人在眾人麵前說著這些從未被挑明的話,將事實擺在不明就裏的主人麵前,赤.裸.裸的事實令袁家上下驚訝的同時又感到羞愧,可袁方還在說著。


    “可有些東西哪怕是再多的金錢也是無法彌補的,就像是錢不能使人複活,我們每一次委托都是將一名獵人推向火坑,要是運氣好,獵人們可以帶著族人回來,運氣差一些,就是獵人死了,族人回來。


    “但你們有沒想過,每一次委托都意味著在一件血淋淋的事件上再疊加一條或者更多條人命,而這就說明會有很多種結果:獵人跟族人都安全回來;族人死了,獵人活著;族人活著,獵人死了或者是兩者都死了。


    “哪一種情況都有可能,我們是求人的人,盡可能放低姿態是我們應做的;而每一個獵人背後都可能有著一個家庭,他們死了,那個家庭的支柱就會轟然倒塌,所以……袁家在獵人界被冠以‘無可救藥的家族’也不是空談。”


    “各位,都好好想想我這番話,要是以後各位的後代接管了家族,希望能尊重那些獵人,而不是以高姿態去要求他們,獵人這個職業的生命……其實就是生命。”


    袁家家主終於結束了頗為漫長的講話,而後拄著拐杖慢慢地拖著一條瘸腿走向自己的屋子,而袁黎看著父親的背影,忽然明白了這番話的意義。


    袁方那條瘸腿是一場追殺的產物,那一次袁家的老家主雇傭了一名獵人營救自己的兒子,而獵人與袁方跟追殺他的純種日行者王族斡旋十日之久,袁方跟著那名獵人經曆了大大小小將近三十場戰鬥,建立起了友誼,而那獵人卻在最後一戰中為保護袁方被一刀洞穿心髒,之後袁方以一條腿的代價將那純種日行者獵殺。


    他這條命是獵人給的,他感謝著獵人,但卻因家族的宿命而不斷讓獵人們幫助袁家,推他們下火坑,這是一種罪……隻有袁方才能知道的罪過。


    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袁黎深深地望著袁方,口中發出了微不可聞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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