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8時30分,林登比克被從警察總部的監獄中提出,準備送往大法院進行預審。自1883年起,把前一天夜裏抓獲的罪犯在第二天早晨解送到大法院接受審訊,便已成為比利時警察的標準工作程序。


    邦德曾建議他們在押送林登比克時一定要采取嚴密的防護措施,因為聯盟一旦抓到機會,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奧普索默爾是一位幹練但十分性急的官員,他讓英國特工放心,他們一定會周密保護林登比克的安全。


    然而,奧普索默爾早晨並沒有露麵。他被派去執行別的公務,押送工作由他的助手波拉埃特軍士負責。除林登比克外,還有另外兩名罪犯一同被押送。


    沒有人告訴波拉埃特有關林登比克罪行的嚴重性以及他對於正在進行的一項調查的重要性。所以,他把三名罪犯押上了一輛普通囚車。在特別情況下,押送罪犯可調用裝甲車,但波拉埃特認為沒有必要,調用裝甲車不但浪費時間,而且還要動用很多人力。


    林登比克戴著手銬和腳鐐,被兩名警察押送到車庫。另兩名因搶劫旅遊者而被捕的罪犯已被押進橄攬綠色的梅塞德斯牌囚車。林登比克從後麵爬上車,坐在座椅上。自從被捕以來,他一直處於極度的緊張和恐懼之中。他無法忍受這樣的待遇。他是一個醫生!一個得到眾多患者信任的醫生!他盼望案子能早點了結,以便盡快送他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隱居。他的律師對爭取到最好的結局充滿信心,可他心裏仍在擔心以後再不能從醫了。


    波拉埃特軍士鎖好後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發出了開啟車庫門的信號。


    距離警察局不到半個街區有一座70年曆史的小教堂,教堂的尖頂上有一扇小窗,一個人躲在窗後俯瞰整條大街。史蒂文·哈丁博士現在就坐在窗子後麵,兩眼緊緊盯住警察局車庫的大門。他手裏握著一個css300型超高頻無線電收發兩用機。


    “準備。”他對著傳話器說。


    車庫的大門打開了。


    “好,他們出來了。”他說,“飛鳥出動。”


    “明白。”另一端傳來的聲音說。


    綠色囚車駛出車庫大門,前往大法院,其間有10分鍾行程。


    “是一輛綠色囚車。”哈丁報告說,“前麵有兩個人,後麵還有幾個人與林登比克在一起,人數不清。”


    “有什麽問題嗎?”對方問。


    哈丁笑了笑,“沒問題。囚犯就是囚犯,對吧?”


    囚車沿著狹窄的街道緩緩而行,雖然恰逢交通高峰,他們也能按時抵達大法院。波拉埃特巡視著街道,看不出有什麽異常,他們將順利完成押送任務。


    由於布魯塞爾是個大都市,天空中出現一兩架直升機不足為奇,更何況這架蘇製米—24雌鹿式攻擊直升機已被漆成白色。事實上,當它出現在市區中心地帶的上空時,根本就沒有人去理會它。


    囚車拐上了寬敞的米尼梅斯大街,朝西南方向的大法院駛去。


    哈丁對著傳話器說:“我已看到飛鳥,現在全看你們了。通話完畢。”他收回天線,從塔樓狹窄的空間站起身,順著階梯迅速下到底層,從後門溜出來。他租來的一輛深藍色梅塞德斯500sel型轎車就停在門外,坐在車裏的李爾克正閉目養神。


    哈丁立即開車離開了小教堂。李睜眼問道:“怎麽走了?”


    “一會兒就知道了,我們得離開這兒。”哈丁說。


    囚車隨著擁擠的車流仍在不緊不慢地行駛。雌鹿直升機在空中盤旋,其短翼下麵懸掛的火箭發射器裝有32枚57毫米火箭彈,能精確命中地麵上的微小目標。


    囚車在一個路口停下等待交通信號。司機聽到了直升機的聲音,透過車窗向空中張望,並把直升機指給波拉埃特看。軍士抬眼向空中望去,耀眼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他恍惚看見一架白色直升機的影子。


    “是電視新聞頻道派出來的。”他說,“別擔心。”


    司機笑著說:“‘別擔心’在最流行的‘談話結束語’中名列榜首。”


    信號燈變成綠色。囚車啟動,駛入十字街口。


    直升機上,做好射擊準備的聯盟成員看到囚車與其他車輛拉開了距離,正是攻擊的最佳時機。


    兩枚火箭彈從直升機底部呼嘯而出,準確地命中國車。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目擊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看到那輛囚車火光一閃便猛烈爆炸了。人們尖叫著四處逃竄,其他一些車輛為躲避爆炸緊急刹車,結果相互撞到了一起。混亂狀態持續了好幾分鍾。濃煙散盡後,人們發現囚車隻剩下了車底盤和5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雌鹿直升機飛離現場,加速向南飛去。等到當局認定囚車遭遇了來自空中的襲擊時,直升機早已飛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梅塞德斯540sel轎車已上了環城公路,向e—19高速公路的入口駛去。


    “到巴黎有多遠?”李問。


    “不知道。”哈丁說,“你隻管坐在車上欣賞自然風光好了,我會把你準時送上飛機的。”


    “我的上司對變更計劃很不高興。”在過去的兩天中,哈丁一直帶著李東躲西藏,發現他的情緒越來越壞。


    “你想,林登比克要是被捕對我們可就不妙了,所以我一定要看著他們把他除掉,這樣就不會有人認出我們。聯盟也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在最後一刻才更改計劃的,因為從布魯塞爾直飛z國已無法實現,比利時每個移民辦公室的辦公桌上都會有我們兩人的照片,再從那兒走,沒等你上飛機就會被逮捕的。”


    別看哈丁嘴上說得輕鬆,可心裏卻十分緊張。梅特羅波爾旅館的遭遇戰後,他的神經係統幾近崩潰。每件事都變得一團糟。本來雇用巴茲爾是要他做李的保鏢的,可沒想到他也出了事。z國人希望李直飛z國,可這一計劃在最後一刻也不得不作更改。


    “我得讓你知道。”哈丁說,“聯盟已全麵履行了協議。我們搞到了說明書,把它縮成了微粒照片,並植人到你的體內。把它帶回z國是你們的事了。”


    “不對。”李說,“我們的協議還規定,你們要看著我平安地進入我們自己的國家。”


    “我們不是正在做這件事嗎?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改變了原定計劃。新計劃盡管很繁瑣,也很費時,但它能確保你平安回國。”


    “我真不想去印度。”李說。


    “這我沒辦法。”哈丁說,“我的上司就是這樣命令的。我把你送到巴黎機場後,你將搭乘一架飛往德裏的飛機。在德裏你隻作短暫停留,然後再登上一架飛往加德滿都的飛機。加德滿都在尼泊爾。”


    “我知道。”


    哈丁聳聳肩,“在加德滿都,會有人與你聯係,他們將到你住的旅館找你。有關情況都在我給你的信袋中了。目前我們正在安排協助你偷越中國國境線進入西藏。你可以途經西藏前往z國。”


    “聽起來這趟旅行真夠苦的。別忘了,我剛剛做過手術。”


    “你該表示一點感激之情才對呢。”哈丁說,“聯盟不厭其煩完全是為了你們的利益。我們不一定非要這樣做。正如我剛才所說,把說明書植人你的體內,我們就已履行了協議。聯盟隻是為了讓顧客滿意,才做這些分外的事,要把你平安送回你的國家。畢竟,在你回國之前,我們尚拿不到應付給我們的另一半錢。”


    “你怎麽辦?”李問,“你背叛了你的國家,今後準備去哪兒?5000萬美金中你能得到多大的份額?”


    “我不可能再回英國了,這是毫無疑問的。不用擔心我的份額,我已得到了值得進行這一冒險的豐厚回報。我不得不離開我的家人、我的國家、我的職業……我準備到南太平洋的某個島上去隱居。”


    “不要去菲律賓。”李說,“那個地方沒意思。”


    當他們駛出比利時進入德國時,哈丁仍在擔心李到達尼泊爾後的安排。其實,把李送到巴黎機場,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下一段路程會發生什麽事已不在他的責任範圍,隻是因為他曾參與整個計劃的製定。隻要不被那個該死的特工刺探到消息就好。他叫什麽名字來著?邦德?……對,是叫邦德……那個高爾夫球手。


    掌握他的行蹤並不難。


    詹姆斯·邦德和吉納·霍蘭德在吉納辦公室的計算機上緊張地工作著。為了便於兩人同時工作,吉納拿出了備用的便攜式計算機。利用吉納所擁有的密碼,他們進入到國際刑警組織的數據庫,在過去的3小時中,監視器顯示了一個又一個亞洲人的麵部特寫,可始終沒有發現兩人要找的李爾克。


    “他們都太年輕。”邦德說,“有沒有辦法縮小一下查詢範圍?”


    “實際上是不可能的。”她說,“你要的是z國現職特工,計算機便按要求提供給你。”


    “這等於是大海撈針。我們要看數百個人物照片,說實話,看來看去他們的長相好像都差不多。”


    “他可能不是特工,隻是一個普通的公民。也許他壓根就不是z國人。”她猜測說。


    “查一下非現職的z國特工,他快60歲了,也該退休了。”


    吉納重新敲了幾下鍵盤,屏幕上出現了不同的人物畫麵,如他們所料,這些人物看上去年齡都比較大。


    “這還差不多。”邦德說。


    吉納又敲了幾下便攜式計算機的鍵盤,把相同的數據內容轉到便攜機上,“我負責查找從n至z字母下的人物,好嗎?”


    他們又工作了一個小時。


    “至少,非現職特工的人數沒有現職的多。”她說。


    邦德負責的部分也快查完了,這時一個似曾相識的麵孔出現在屏幕上。邦德停下來,仔細研究這個人物。這人叫巴喬,曾是令人恐怖的z國秘密警察成員,1988年因患心髒病退休。


    “就是他。”邦德低聲說。


    “真的?”


    這是一幅20年前的照片,所以照片上的比邦德記憶中的顯得年輕。他敲了一下“詳情”鍵,監視器上出現了有關此人的詳細材料。


    吉納大聲讀道:“巴喬70年代在反情報部門任職,後來成為對外安全部門的官員。他以調查和逮捕駐該國的一名英國間諜而名噪一時。軍情六處的特工馬丁·達德利把z國軍事機密藏在古玩中外運時被當場拿獲。達德利受審前被發現死於獄中。巴喬不久後被提升。”


    “啊!我說此人怎麽看上去麵熟呢。馬丁·達德利在被捕前的數年中一直為軍情六處提供情報。我隨一個外交代表團派往z國出席對達德利的審判。在審判會計劃舉行的那天早晨,達德利被發現死於獄中。我們確信他是被謀害的,但z國方麵聲稱他係自縊身亡。就是這個巴喬——我怎麽會忘記他呢——是這個案件的z方負責人。當我們提出達德利先生可能是被謀害致死時,巴喬隻是笑了笑。‘很抱歉,’他說,‘意外的事總是不可避免的。’我知道這個婊子養的是在撒謊,從他當時的眼神裏我能看出來。”


    邦德用手指背輕輕敲擊著監視器,“他現在老了,但是可以肯定,我們要找的李爾克就是巴喬。”


    “如此說來,他根本就沒有退休?”


    “這倒未必。他也許不再以官方身份為z國秘密情報部門工作。如你所知,有不少前特工受聘為國際情報組織賣命。”


    “也許他在為聯盟服務?”


    “我已經在這個案件中嗅出了聯盟的氣味,此案在很多方麵都打上了他們的印記。”


    “我們應把這張照片發往比利時的所有移民辦公室。”


    “這還不夠,應把這個家夥的頭像發送全世界。”他說。


    當國際刑警組織把李爾克,別名巴喬的頭像發往西方各國的移民當局時,李爾克本人剛剛辦完前往德裏的登機手續。遺憾的是,他順利通過了海關和移民當局的檢查,正坐在登機口前等待登機。看來,他已逃過被捕的厄運。國際刑警組織在傳送這名z國人頭像時所附的文字資料中,沒有提到照片上的人物比此人現在年齡至少年輕20歲,這實為一大失誤。


    一位名叫喬治·阿爾蒙德的年輕的英航旅客服務處職員正好有點空閑,手拿一個素描畫夾坐在李的登機口對麵的咖啡桌邊。喬治自認為是一個不錯的藝術家,尤以人物素描見長。過道對麵的亞洲人自然而然成了他的素描對象。這個亞洲人很有特點,尤其那張深沉的臉。他決定把這張臉抓到畫紙上。


    不到一刻鍾,李爾克的一張相當不錯的肖像畫便躍然紙上。


    30分鍾後,喬治·阿爾蒙德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而此時李爾克已在飛往亞洲的途中。為了讓自己在千篇一律的旅客投訴,諸如機上食品供應大差以及遺失了行李之類的抱怨聲中尋點開心,他總是喜歡留意國際刑警組織的通緝廣告,想從通緝的人物頭像中找點繪畫靈感。罪犯們總是有一些不同於常人的麵部特點。


    當他看到李爾克的照片時,心裏怦然一動。他打開畫夾,抽出不到一小時前剛作完的畫,對兩個頭像進行對比。


    “天哪。”他大喊道,一把抓起連接機場安全部門的電話。


    史蒂文·哈丁往自己臉上塗一種東西以使自己的麵部皮膚看上去十分蒼老。他對著鏡子仔細觀察,為自己的傑作感到得意。現在,他的眼角布滿魚尾紋,下眼皮下垂,形成眼袋,給人一種老態龍鍾的感覺。


    他第二次使用樹脂膠往唇上粘貼假胡須時,一種刺鼻的氣味令他惡心。第一次粘貼假胡須時,樹脂膠用得太多,弄得滿手都是,頗費了一番工夫才把手指上的膠水清除幹淨。


    他神情緊張,不斷地看表,還有不到一小時,他就該前往巴黎機場趕班機了。


    哈丁在小心翼翼地修整唇上的假胡須。他用一塊於海綿壓在胡須上,30秒鍾後抬起手察看效果。胡須變得平整勻稱,非常自然。太好了,現在就剩下頭發了。


    這是由聯盟提供的一個染發劑,它外形精巧,像一把口琴。隻要把暗藏的金屬梳子取出,在頭發上梳幾下,頭發就會變得灰白。哈丁如法炮製,隻用了幾分鍾,便搖身一變為一個年齡在60歲上下的灰發老人。


    邦德和吉納發現李爾克的照片後,把李爾克和史蒂文·哈丁的照片放在一起,再次發往世界各地的執法部門。


    當一位長著胡須、戴著眼鏡、頭發灰白的男人走向移民檢查窗口,呈上自己的英國護照時,移民官員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眼前的人與電視屏幕上滾動出現的通緝要犯聯係起來。


    “可以看一下你的機票嗎?”那人問。哈丁遞上機票。“啊,去摩洛哥?那地方現在可熱喲。”


    “熱天氣對治療我的哮喘有好處。”哈丁說。


    “小心不要下水著涼。”那官員說。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名旅客正是被通緝的國際間諜。他在護照上蓋了章,然後連同機票一道還給哈丁。


    再沒有人注意到這名矮個男子,他腳步匆匆地通過安檢口,順利辦好登機手續後,登上了飛往卡薩布蘭卡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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