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綿躺在床上,宛如沒有靈魂的屍體,眼神空洞。


    她說,今天絕對沒有人可以破壞她的好心情。


    原來破壞她心情的,並不是方思雅、向小魚這樣的人類,而是她不可能觸及的存在。


    她不知道係統到底是什麽。


    可她知道,它能無端端出現在人類的腦海,準確找到重生的不安定因素,它能窺探並順應氣運,並對人類如同蟲子般看不起。


    對薛綿來說的生死大事,在它眼裏並不值得上心。


    自己重生大概是它的手筆,但不是它想要的結果。


    盡管它無法隨心所欲,有一定的規則製約,但對薛綿來說,仍然是類似神一樣的存在。


    可這樣的神一心要為有氣運加身的秦之柔保駕護航,渺小的她能怎麽辦呢?


    她沒有任何與之對抗的籌碼。


    未知令人恐懼。


    像是在雲端飄浮了一整日的心,終於回歸現實。


    這個月她確實是倒黴的,未來還會更倒黴嗎?


    要不要真的接受係統的計劃?


    薛綿將自己捂在被子裏,緊繃唇角,偷偷抹眼淚。


    她不想啊,她不想被打臉,她也想去綻放屬於自己的光彩,明明曆盡千辛萬苦,從那個院子裏走出來,還考上了臨南大學,是她還不夠努力嗎?


    包裹著薛綿身體的被子和她一起輕輕顫抖。


    被子裏漸漸缺氧,薛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毫無美感,涕泗橫流。


    她一把掀開被子。


    還來不及去拿床頭櫃上的紙巾,就發現淩逸塵再次熟練地蹲在她床邊,隻不過換了一身銀白色的睡衣。


    “幹、幹嘛啊,”薛綿抽抽搭搭冒著哭腔,臉上還有些被被子捂出來的紅,“知不知道,什麽、什麽叫做男女有別?”


    她現在不想看到任何和秦之柔有關的人。


    “你、你快走,不然我喊富叔了。”


    淩逸塵偏頭,對上她蓄滿淚水的眼睛:“為什麽喊他?”


    這是重點嗎?她前麵那些話,他都選擇性不聽嗎?


    淩逸塵指尖輕挑,抽了幾張紙巾,遞給薛綿,眼神裏是赤裸裸地嫌棄:“擦擦,又髒又醜。”


    薛綿繃不住了,她破防了。


    她躲在被子裏哭,都要被人人身攻擊嗎?


    “哇嗚嗚——”薛綿一邊擦一邊放聲大哭,“我髒還是醜,關你什麽事,是吃你家……”


    後麵的話,她說不出來了,她今天還真吃得是淩逸塵家的大米。


    一瞬間,薛綿哭得更加稀裏嘩啦,這就是寄人籬下的苦,她一定要辭職!遠離這些人!!!


    淩逸塵看她眼淚流得更凶,很是疑惑,她為什麽能有這麽多眼淚,他就沒有哭過。


    感受到臉上有一股大力,薛綿臉痛得皺在一起,淩逸塵,你擦眼淚這麽大力嗎?還是想借擦眼淚刮下她一層皮?


    薛綿往後仰頭,避開他拿紙巾的手,還泄憤似的,給他手背“啪啪”來了兩爪子。


    反正都要辭職了,她得挺起腰板做人做事!


    淩逸塵白皙的手背倏然變紅,像是在肌膚上暈染開來的紅胭脂。


    薛綿怔愣:你一個大男人皮膚這麽脆弱的嗎?


    她的氣焰瞬間沒有那麽理直氣壯。


    薛綿直接用手指蹭掉眼淚,嗓音還有些嬌嬌軟軟:“你……不管怎麽說,是你闖進女生房間不對。”


    話音剛落,淩逸塵就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小小的,細細的,手感很好。


    他甚至有種篤定,自己一手便能抓住她兩隻手腕,而她無法掙脫開。


    薛綿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嚐試抽回手腕,然而分毫不能撼動。


    好吧,她不做無用功了,決定將一直壓在心底的疑問問出口:“我說,你是不是有肌膚饑渴症?”


    淩逸塵定定看著她,並不言語,隻是手指慢慢摩挲她的肌膚。


    “不是嗎?那狂躁症?精神分裂?”仗著以後不用拿他工資了,薛綿把腦海裏匱乏的病名都過了一遍。


    “等等,我再去度娘上搜搜看,還有什麽。”薛綿側身,另一隻手去拿旁邊的手機。


    旁邊的床墊卻霍然一沉。


    薛綿立刻回身,她與淩逸塵的鼻尖離得極近,精致如瓷的臉在瞳孔中驟然放大,他的另一隻手掌按住了她剛碰到手機的指尖。


    窗外雨聲漸小,慢慢寂靜下來的夜,薛綿的心卻撲通撲通地直跳。


    淩逸塵的眼眸裏依然看不出情緒,他和在廚房時一樣,慢慢低頭,一點一點湊近了薛綿的脖頸。


    薛綿心底有些慌亂,明明在富叔說那些無稽之談之前,她根本不會有這些奇奇怪怪跑偏了的想法。


    然而下一刻,粉色的曖昧泡泡就被淩逸塵淡然戳破。


    “有味道。”


    他仔細嗅著薛綿脖頸的氣息,像是醫生一樣,作出了準確的診斷。


    薛綿驚愕:什麽味道?她身上有什麽味道?


    難道是做完飯的油煙味?她好好一女大學生,也很愛幹淨,會有什麽味道?


    淩逸塵的呼吸環繞在她頸部,薛綿很不適,想伸手推開他,但連一根手指都掙脫不了。


    於是她隻能動口:“你別瞎說,我能有什麽味道,誹謗要坐牢的。”


    這股味道他非常非常熟悉,曾經擠占了他許多年的記憶,而後再也不見。


    淩逸塵語氣無比平靜,眼睛裏是薛綿掙紮間頸上跳動的青筋,也不管說出來,薛綿會不會信:“傷心的味道。”


    她在廚房洗碗時,也有片刻這樣的味道傳來,像是苦柿子,澀澀的,隻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現在的悲傷,卻經久不散。


    薛綿愣住,她忘了掙紮,心底的難過與喪氣又卷土重來。


    本來她自己消化,哭一哭就好了。


    他為什麽要點明呢?


    眼淚又不受控製地翻湧而出,但這次她沒有哭出聲,隻是闔上眼睛,遮住黯淡的眸光。


    下一瞬,她被淩逸塵一拉一旋,黑暗中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就發現自己和他位置調了個個, 變成淩逸塵在後麵,自己在前麵,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中,她的後背緊緊貼在他炙熱的胸膛。


    薛綿頓時覺得這個姿勢不妥,想要起身。


    淩逸塵長臂一攏,如鋼鐵般焊在她胸前,連同她剛剛舉起的手臂也壓住,薛綿隻能兩隻爪子搭在他的小臂上。


    無助,迷茫,弱小,但可愛。


    她不知道淩逸塵要做什麽,想要回頭看看他。


    卻感受到頭頂被輕柔地撫慰,順著發絲,力度十分溫柔舒適,簡直不像是淩逸塵的動作。


    薛綿的指尖微微蜷縮。


    他是在安慰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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