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綿的聲音清晰可聞:“還記得一開始我方二辯就問了對方一辯兩個問題。”


    “從第一個回答中,我們可知,反方不認為科技做得到的事,人類也能做得到,換言之,這兩者的力量不能簡單等同;可一辯對‘科技的力量是否等於人類的力量’時,她卻回答了‘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麽說’,這是否自相矛盾呢?”


    “當然,可能有人糾結前提是‘在某種程度上’,那麽今天這場辯論賽已經來到尾聲,有一位觀眾聽明白反方說的某種程度,是什麽程度了嗎?”


    薛綿看著距離台上較近的評委和觀眾,確認他們的表情沒有反駁之意後,才繼續說。


    “所以,連反方內部都沒有捋清他們觀點究竟如何時,我們正方也很無奈啊,尤其是在自由辯論環節,反方他們說了什麽呢?他們沒有去回答一二辯環節留下的疑惑,而是又走遠了,到另一個地方。”


    “我一句話概括,就是‘正方覺得科技讓人渺小,那就別用科技啊’,”薛綿說到這裏,定了定心神,她知道接下來的一句話,重要到可以決定勝負,“可是,我方今天有一次說過‘科技顯得人渺小,所以我們支持不用科技’了嗎?”


    “相信大家都知道,我們正方沒說過,這是顯而易見的無中生有。”


    台下的人,早已順著薛綿的思維去回憶這場辯論賽,不斷接受著薛綿對他們的記憶點強化,越聽越覺得,反方確實東一榔頭,西一錘子,好像就打了個熱鬧?


    “科技顯得人類渺小,並不等於我們就不用科技,那我們今天正方來強調“科技進步顯得人類越來越渺小”,目的是什麽呢?”


    薛綿恰到好處地停頓,不是隻有秦之柔會用理和情,她一樣會在道理講完後端上情感,拔高價值。


    “是警醒,是麵對科技發展時,我們仍應該保持一份警惕和清醒。”


    “科技的進步固然可喜,但我們也必須認識到它恐怖的一麵,當人們的跑步、遊泳還在以快了零點幾秒打破成績時,高鐵、飛機的速度,卻早已用千米為單位衡量,甚至舉重的大力士,窮極一生,也無法和起重機去比力氣。”


    “我們必須承認人類本身的進步和科技的日新月異比起來,是遠遠落後的,這也就是辯題中‘越來越’的趨向性體現。”


    “各位,舉這樣的例子,我想明的是,科技的力量絕不等於人類的力量,不然今天的辯題根本不成立。”


    “最後,希望每一位有誌於發展科技的同學,能對科技有更多方麵的思考,這也是正方今天站在這裏辯論的另一個目的,謝謝大家。”


    台下的人等薛綿坐下後,才開始慢慢回神,從若有所思,到發出稀稀拉拉的掌聲,再到她觀點的餘韻在大腦裏產生共鳴的爽快感,化作掌聲一波接著一波向台上的人衝去。


    坐在中間靠後位置的薑珂凝卻起身,準備離場。


    粒粒也跟著起身,還有些心潮澎湃,沒想到薛綿小嘴這麽能叭叭:“怎麽走了?不等評委宣布結果嗎?”


    薑珂凝沒有停留:“不用看了,結果已定。”


    “已定?是薛綿贏了?”


    她點點頭,說出來的話卻不一致:“嗯,贏了,也輸了。”


    粒粒還想再問,薑珂凝卻已經走出了小禮堂。


    台上顧言說不出來什麽情緒,好像不能完全快樂,但也不算悲傷。


    他知道比賽有贏就有輸,更何況這次薛綿還能注意到“科技雖然讓人類顯得渺小並不等於不用”,以及最後上的價值太好,贏得理所當然。


    但是柔柔姐輸給三個大一的他們,會不會不開心?要不他去買份禮物好了?


    之前他就說等柔柔姐奪冠他就送大花束,以他現在的身份肯定不合適,那他送什麽好呢?


    “薛綿,你怎麽了?”安可小聲發問。


    還在糾結的顧言,聞言立刻看向坐在四辯位的薛綿,他們中間隔了個丁懿安可。


    此時,薛綿臉色蒼白,甚至有些發青,他望過去,她的眼角還噙著淚,要掉不掉,嘴唇輕輕顫動,卻什麽也沒說出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顧言瞬間發懵,腦子裏似乎有座古寺的銅鍾,被不停撞擊,嗡嗡聲不斷回蕩在腦海。


    他似乎聽見了令人難受的耳鳴聲,又似乎什麽都聽不見,想問薛綿怎麽了,卻感覺胸口像是窒息般說不出話,手足無措。


    可從外表來看,他仿佛就呆呆地坐在那兒,無動於衷。


    薛綿指尖緊緊扣住桌沿,強忍住在人前掉淚的衝動。


    她不明白,她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是她結辯哪裏還做的不夠好嗎?


    從她說完總結陳詞,坐下的那一秒。


    腦中的消息麵板就有了動靜。


    【您有新的打臉進度,請查看。】


    【打臉進度所屬人物:秦之柔】


    【本次打臉進度新增:8%】


    【該人物打臉總進度:10.7%】


    就和那天秦之柔作為正方四辯結束時,她提前在宣布結果前知曉了答案一樣。


    百分之八的進度增長,這是在嘲笑她越努力越可悲嗎?


    “歡迎評委回席就坐,為我們宣布結果。”主席繼續推進進程。


    一位老師拉低了桌前的話筒:“首先,恭喜本場最佳辯手——正方四辯薛綿同學。”


    薛綿起身,趁著移動到舞台正中間時,擦掉眼裏的淚,幸好她今天用的化妝品是防水的。


    她努力撐起一抹笑容,手上展示著獎狀,笑得勉強,等攝影師拍完又回去落座。


    老師繼續說:“接下來,宣布能代表學校參加此次英文辯論賽的隊伍,恭喜反方外語學院隊。”


    正方三個人如石像般,僵硬當場,怎麽會?為什麽會是他們輸了?沒道理啊。


    主席繼續發話:“請反方全體上台領獎,與評委合照,觀眾可有序離場。”


    “正方請稍作留步,等待合照。”


    薛綿在台上,麵對各種鏡頭,維持著僵直的姿勢和笑容,顧言默默站在她身後,一直望著她的身影,寸步不離。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是他第一次照相時,不在意秦之柔的占位。


    結束後,他們三個都看出來最難過的人是薛綿。


    “你們不用這樣,都先回去吧,不是有事要忙嗎?”


    “我……”顧言耷拉著腦袋,丹鳳眼也含著難過,他想陪在她身邊。


    “真不用,你們快走吧,”薛綿感覺自己真的很難再維持笑容,聲音都帶上一絲顫音,“求你們,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說完,薛綿腳步不停,直接從側門跑走,她現在隻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消化情緒後再好好思考。


    安可拉住想追出去的顧言:“算了,人家想獨處,我們就不要給多餘的關心了。”


    顧言沉默,他現在沒有心情和人群焦點秦之柔寒暄,恍恍惚惚從正門走出去,卻感覺一道視線直直向他刺來。


    他回頭,看見輛黑色汽車,一個人正彎腰打開車門。


    而後,淩逸塵從車內緩緩現身,月光在他冷白的皮膚上泛著光,他像是精致的人偶,麵無表情,也看不出情緒起伏。


    可若說他隻是攔路是問個人吧,嗓音卻格外的冷,眸光像淬了冰霜,無端端凍人,問話也言簡意賅,顯然沒什麽耐心:“薛綿呢?”


    顧言眉頭一皺,站在他眼前的淩逸塵,好像在給他施加壓力。


    他下意識眯起丹鳳眼,不是看向薛綿時那種玩笑般的怒火,整個人像是被侵犯領地的獅子一樣不愉快,直接嗆聲回道:“關你什麽事?”


    火藥味十足。


    而薛綿還在小路上繼續走著,低頭擦淚。


    “薛綿。”


    溫柔到比今晚溶溶月色還輕柔的聲線,拉扯住了她的步伐。


    顧淮站在橘黃色的燈下,長身如玉,像是凜冬中仍然挺拔的鬆柏,沉穩可靠,無需其他話語和動作,就有種叫人安定下來的魔力。


    他偏頭凝望薛綿,像是今晚唯一的一抹暖色。一時間周圍靜謐無聲,隻有他,等待著他的月亮願意走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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