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成都幾裏後,幾個人急切的腳步也開始稍稍慢了下來。紫雲騎著來成都時買的那頭驢背上,鄭森和李岩則一左一右護衛著,走在左右兩邊,三人不時的回望著漸行 漸遠的蓉城。


    每人心情各有不同,鄭森一臉興奮,李岩則神色中有少許落寞。


    隻有紫雲心中多有不舍,這不舍讓她心裏煩亂。她回首望著遠去的錦官城,幾分無奈化做心底的一聲歎惜。


    這天底下的人各有各的命數,恒親王府裏的那座美麗的花園對自己來說就像做過的一個夢,永遠隻是刹那芳華。她想起了靜園芙蓉花,就不由的想起了蒙古公主,心裏不禁一陣的愧疚:“如此的不辭而別,公主會不會責怪自己。”


    離開成都後,紫雲內心生出了從未有過的迷茫,她開始厭倦這種四處奔波的日子,她想安定下來,不再四海為家!可這次又要從四川到福建,一個在西南,一個在東南,兩者相隔千裏。


    三個人走的並不慢,到中午的時候已經走了三十多裏,來到了一個叫土橋的村莊。土橋村地處成都平原深丘,地勢東高西低。最奇怪的是這裏的土壤多是紫色。這和東北的黑土一樣,都是種地的的好土。


    因為土橋是進出成都的必經之地,所以這裏有不少客棧供來往商旅停腳休息。


    當三人感覺累了,就想要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吃點東西再走。剛進去一家客棧,店主就跑過來賠禮道:“這客棧有人包下了,不能再接待別人,實在對不起三位了。”


    就這樣一連數家,店主都是一樣的說詞。李岩走在街上,心裏盤算著:這是有人故意為之啊,但此人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等幾人到了這土橋村最後一家客棧,也是最大的一家客棧時,一個小夥計跑過來,來到三人麵前正要說話,這時鄭森搶先問道道:“是不是你家也被人包下了,不接待別人。”


    “三位客官誤會了,有人包下我家客棧不假,但卻是專等三位的,”說完便頭前帶路,幾人來到客棧前,一個大大的招牌掛在店門上《五馬客棧》。


    三個人跟著夥計進了客棧,這裏麵收拾的相當幹淨,真的隻有他們三個客人,再一看大廳的桌上,早就備好的上好的灑菜,。


    夥計趕忙又去拉著驢到後麵給它吃些草料,喂些水。


    驢吃到草料後高興的打著噴嚏,還“嘠孤嘠孤”的叫了兩聲。小夥計摸著驢頭說道:“還是你好伺候!”


    大廳裏,鄭森看著飯菜一時摸不清狀況,輕聲問道:“李兄,這飯菜不會有毒吧?”


    李岩聽完尷尬的一笑,徑直坐到桌前,給自己滿滿的倒了一杯,一口喝幹。回頭對著二人說道:“坐過來吃吧!不要辜負人家好意。人家要是想殺我們,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紫雲這時站在客棧內,四處張望,覺的空氣中有一種熟悉的味道,是淡雅的桂花香,清新的芙蓉香。心裏似乎明白了什麽,直接坐在桌前吃起飯來。鄭森見兩都坐下了,自己隻好也跟著坐下。


    鄭森看了一眼鎮定自若的李岩,小聲問道:“難道李兄弟知道這做局的是誰不成?”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在成都有能力做這個局的人太多了,我們還是安心吃吧,吃完了人就自然出現了。”


    “如果無事,就當是送行宴,吃完離開四川。如果是死,就是當斷頭飯,當個飽死鬼也不虧。”


    李岩的幾句話整的鄭森有點心神緊張,滿桌的飯菜也再難以下咽。


    這酒桌上的三人,李岩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風卷殘雲的消滅著桌上的一切。紫雲則是小口吃著飯菜,心裏的各種念頭比桌上的飯菜還要豐富。鄭森則是拿著筷子,一臉心事。


    不大一會兒,桌上的酒菜已經成了已經變成了殘羹剩飯。李岩吃飽喝足後,還不經意的打了一個飽嗝。他側身看了看身邊的表妹,又看了一看心情沉重的鄭森,自己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裝。然後對著客棧二樓的幾間客房一拱手,說道:“感謝招待如此豐盛的飯菜,酒已足,飯已飽。還請出來一見,也好當麵感謝!”


    話音剛落,隻聽嘎吱一聲,樓上一間客房雙門打開,走出兩人。為首的一人是個40多歲,身材有些削痩的男子。身上穿著滿清的官服,胸前圖案繡著一隻錦雞,官帽上頂著一顆紅色的珊瑚石,珊瑚石後麵是兩寸長的領管,領管上插著雙眼花翎,這正是總督四川政務的範文程,他穿著大清正二品的官服,麵無表情的向下俯視著大廳裏的三人。範文程後麵跟著一人,這人正是四品武將,漢軍營佐領兼成都巡防都司韓竹清。


    不同於範文程的表情,韓竹清倒是一臉笑意,對著樓下的李岩一拱手,客氣的說道:“李大謀士,多年不見,一向可好?”


    李岩看著範文程後麵的韓竹清,在努力的回想自己是否認得這樣一個人,但結果是否定的。李岩隻是感覺韓竹清有一點麵熟,便試探的問道:“這位大人,我們何時曾相識啊,李某怎麽不記得了?”


    “在下曾作為大順軍後軍張有田將軍的護衛,一起在豐台大營中見過李大謀士。”


    “原來如此”,李岩明白了,問題出在有人認識自己,而自己卻不知道是誰。看著韓竹清身上的官服譏諷的說道:“看來兄弟不但離開了大順軍,而且還仕途得意,你這是拿多少兄弟的腦袋才換來自己的頂戴花翎”。


    “如果我李某的性命還能助你高升,兄弟盡管拿去就是。”李岩的一席話,夾槍帶棍,連損帶罵的說給韓竹清,暗罵他是吃兄弟血的叛徒,靠出賣自己人換來自己的四品高官。


    “李謀士錯了,原本我就是王爺派去臥底的,和你哪來兄弟一說。”


    \\\"胡說,當時大順軍就要占據北京,你家王爺派你去做什麽?\\\"


    “信不信由你,我也沒必要和你解釋。我家範文程大人有話和你講。”韓竹清沒有和李岩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範文程,這個如今四川的二號人物,李岩和鄭森當初在新學館是見過的,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麵了。


    “老夫是該叫你李山石,還是叫你李岩呢?”範文程上來就對著眾人揭他的老底。.


    “大人隨意,喪家之犬,叫什麽又能怎樣。”李岩沒好氣的回答。


    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在一邊的鄭森聽著有些糊塗,他身邊的這位李兄不是叫李山石嗎,怎麽範文程稱呼他李岩了呢?


    “李岩......”,鄭森嘴裏念叨著這兩字,突然明白了這兩字的含義,原來大名鼎鼎的大順軍第一謀士就是自己身邊的這位“李兄”。


    這天下說大也大,說小更小,沒想到在這個小小的土橋《五馬客棧》裏,大順、大明、大清三種勢力的人又在這裏相遇了。


    明白過來的鄭森頓時心情不好了,同行這麽長時間,竟然不知道身邊人的真實身份,不禁有點失落。


    鄭森心想:看著今天的架式,怕是受這位“李兄”的連累,難以回到福建見自己的父親了,更難以進行自己反清複明的大業了。


    想到此,不由的轉身麵向西方,心裏念叨著:“老爹,兒子今天凶多吉少了,你老有空就再生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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