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藍布小轎在前穿巷過街,兩個隨從後麵緊跟,不多時來到了城東桃花譚洪承疇的西北督府外。


    待到落轎後一男子緩步走出來。一抬頭見到督府外穿著大清官服的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他不禁心中感慨\"真是鬥轉星移,數年前這裏還是大明的國 土,現在已經姓了愛親覺羅。\"


    “唉”,不由的輕輕歎了一聲。


    漢人男子整了整衣衫,大步走到西北督府大門台階處,對著看守的官差和顏悅色的說道:“這位小兄弟,我是西北督府學政使留布忠大人的表弟,今日找他有事,有勞小哥通傳一下留大人。”


    這男子邊說著邊用食指和中指從袖子裏夾出一張銀票,用極快的速度塞到了差官的手中,男子原以為這人收下銀票後會替他去通傳一聲。沒想到差官收了銀票卻沒有動身,而轉頭看著這個男人,帶著嘲笑的口氣說道:“每天來攀附留大人的每天不會少於七八個,但自稱是表弟的你還是第一個,為了你這幾兩銀子挨頓打可不值的。”


    雖然士兵口裏說的拒絕,可手中的銀票卻裝進了口袋。男人聽到這裏才發覺是自己小看這個看門的家夥了,果然宰相門前五品官,這個小差官也是見過大場麵,五十兩的銀票是打動不了他的。


    想到這裏,男人又掏出一上好的和田玉手鐲遞到官差手裏,小聲說道:“小兄弟 快人快語,甚是豪爽,你 我對脾氣,這小玩意你帶回去給弟妹,就當是哥哥我給你成親的賀禮了。“


    守門的差官見詐到了好東西,也是一臉堆笑,雙手抱拳:


    “哥哥稍等,我這就去把留大人請來,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有勞兄弟,哥哥在候著就是”


    有錢就是好使,果然不大一會兒,一個身穿三品官服的人走了出來。看門的軍士立刻對著男子說道:“這就是我們大清陝西學政留大人。”


    男子聽罷急忙上前躬身行禮,說道:“表哥在上,請受表弟黃有德一禮。”


    留布忠聽到“表哥”這個稱呼是先是一愣,然後仔細 看了一下麵前的人,他確認沒見過,仔細回憶了一下也沒有任何印象,於是一臉嚴肅問道:“你是何人,因何稱我為表哥?”


    “我母原本出自陝西鳳翔府扶風縣的問氏,與留大人的母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因此稱呼一聲”表哥“。


    聽到這裏,留布忠才想起來自己父親是萬曆年間陝西的舉人,後娶了扶風縣問家的長女為妻,這問家老爺膝下還有一位小女兒,在十六歲時遠嫁湖北黃家。開始幾年兩家還有書信往來,可後來明末大亂,兩家就再也沒有音訊了,不想幾十年後竟在這裏遇上。


    親不親故鄉人,美不美故鄉的山和水。大亂過後還能有親人來相認,留布忠也是頓生感慨,畢竟同出一脈血濃於水,留布忠立馬把這位上門的表弟帶到了自己的辦公之處,命人沏了上好的福建岩茶。


    待到兩人坐定,留布忠為了確定這位表弟的真假,還要試探的問幾句。


    “姨母可還康好?”


    “勞表哥掛念,前幾年母親故去了,臨終時母親有遺命,要我到陝西祭拜祖墳,探訪親友。”


    “祭拜之後,表弟打算如何?如今天下並不太平,隻有西安還算安寧,不如表弟就留在這裏,表哥雖說官職不大,為表弟謀個一官半職還是可以的。”說話間留布忠臉上滿是得意。


    “都是一家人,表弟就不瞞著兄長,我原本在湖北做滿人的恩施知府。後來因不忍清軍害民,就舉家南下了,現在是大明西南兵馬大元帥、湖廣總督何騰蛟麾下從二品的湖廣承宣布政使,”


    這位表弟話說的聲音不大,卻讓留布忠聽的心肝打顫,耳邊如驚雷響起一般,脖子後麵一陣發涼,不由的冷汗冒出,幸虧四下無人不然後果難料。


    他沒想到自己的這位表弟如此直白,他有些後悔了,不該冒失的把人帶到西北督府裏,但現在為時已晚。畢竟是混跡官場多年,留布忠很快冷靜下來,臉的慌亂轉眼間隱藏了下去,故做鎮定的說到:“既然表弟有了好去處,表哥也放心了,這兩日你就去祭祀先祖吧,過幾日就離開吧,畢竟這裏對來說不太安全。”


    聽話聽音,黃有德知道這是 下了逐客令了,黃有德起身來到留布忠麵前:“表哥不必趕我,我辦完事自會離去,斷不會連累表哥的。”


    ”隻是有一句話表弟必須要說的,如今這天下雖亂,但並末大定,最後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何騰蛟兩次大敗清軍八旗軍,已經收複江南大部,將來就如太祖一般揮軍北上再定中原也是可能的。表哥何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見留布忠麵色鐵青、在座位上沉默不語。黃有德便拿兩封信,說道:“這第一封是我大明隆武帝(朱聿鍵)給你的親筆信。這第二封是大明西南兵馬大元帥、湖廣總督何騰蛟給表哥的親筆信。”


    放下書信後黃有德一拱手:“信已送到,是讀,是毀,還是把我交給恒親王助表哥高升,我都絕無怨言。”


    說罷,黃有德轉身離去。黃有德心裏也害怕,腳 步走的越來越快,想立刻離開西北督府。出了大門後,立即招呼在門外等待的兩名隨從,坐上轎子離開了。


    黃有德是離開了,難題則是留了他的表哥,若說留布忠對大清對恒清王有多少忠心,那倒是牽強。


    不過拋棄現如今的安穩生活,跟著一個風雨飄搖的南明小朝廷他又有很多擔憂。


    看著桌上的兩封信,他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屬官的呼叫聲:學政大人,洪都督請您過去有事相商。”


    聽到洪承疇找自己,留布忠慌忙起身就要離去,剛邁開一步突然想到桌上的兩封信,急忙回身收到自己袖子裏。他發覺自己有點慌亂,於是停下來正了正官帽、緊了緊官衣深呼一口氣息,又如常日裏四平八穏的樣子出門了。


    晚上回到家中,留布忠叫來夫人吳氏,把兩封信和今天的事詳細的講給了夫人,吳氏聽完思考多時,對著留布忠說道:“最近民間傳聞,滿人皇帝逃到咱們西安了,如果這是真的說明滿人內亂了。這時如果南邊真能一鼓作氣打上北麵,就像當年大明朱元璋那樣也不是沒可能。”


    “那是民間胡傳,不必當真的。我時常去恒親王府辦差,若真有皇帝來這裏我豈能不知?。”留布忠說道。


    “你真是書呆子,你不信,可老百姓相信呀,另外我聽說有不少大儒和書生們正在謀劃要到恒親王府請願,要恒親王廢了簡化字。”吳氏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的說給了留有德布忠。


    留布忠聽完不由的雙眉緊鎖,他對著夫人說到:“這那是對簡化字不滿,這分明是對恒親王逼宮的節奏。”


    “這些人難道是要造反嗎?”吳氏害怕的問道。


    “造反?你可高看這些咬文嚼字的廢物了,俗話講是書生造反十年不成。怕是有人在後麵推波助瀾。”留布忠不屑的說著。接著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自己可是陝西的學政,如出了這樣的事,自己輕的要罷官,重的怕是要殺頭了。


    不由的大罵一句:“表弟,你這是要逼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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