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繼東兒子的滿月宴辦得還算隆重,可是喬知夏卻沒有去,不僅她沒去,村裏好些人都沒去。


    這差不多一年辦三回,這誰受得了?


    但喬知夏的‘避而不見’在王若秋和陳玲玲的眼裏儼然成了失敗者愛而不得的狼狽逃避。


    她們不知道的是,喬知夏一邊要忙著備戰高考,一邊還要管控好出口商品的質量。


    暫時壓根沒空想起那些晦氣的人。


    可她們竟然抱著那剛滿月的孩子主動找到喬知夏來炫優越感了。


    王若秋和陳玲玲來的時候,喬知夏正忙裏偷閑在她家的庭院裏種紅玫瑰和繡球花,她要在院子裏種滿五顏六色的花朵。


    收獲一個美麗溫馨的庭院。


    就是吧……看著某些上門來找不痛快的人,挺倒胃口的。


    “有事?”她扔下種花的工具,起身冷冷看著門外的兩個女人。


    王若秋並不是第一次來喬家的新房子這邊,但眼底仍難以抑製出嫉妒。


    因為就喬知夏家這居住環境,比起省城的好些有錢人家也不見得遜色了。


    而陳玲玲卻是第一次過來,她被釋放後回到縣城的家時,卻發現自家的店麵全都換了主人,一打聽才知道家裏的店都倒閉了。


    她渾渾噩噩回到景陽村,果然夏紅梅和王若秋都在,而且王若秋已經成了她的嫂子,可是麵前身材臃腫,膚色蠟黃的女人早已不見往日矜貴小姐的氣質。


    反而是滿身寒酸氣,還有令人作嘔的汗臭味。


    她怎麽能想到,自己不在的這大半年,家裏會發生這麽多事呢?


    此刻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從前黑黑瘦瘦的喬知夏如今卻像變了個人。


    她好像成了小洋樓裏種著花喝著茶的資本家太太,看她那張白的發光的臉,油亮柔順的頭發和剪裁合身的高級洋裝。


    哪裏還能找到半分從前的影子?


    隻是震驚之餘,她想起自己會坐牢,都是被喬知夏害的,她眼裏的恨意又幾乎藏不住。


    “知知,方便讓我們進去嗎?我想跟你談談。”王若秋抱著兒子放低了姿態。


    “不方便,再見。”喬知夏絕不會讓討厭的人踏進她家。


    “知知,我們曾經畢竟是很好的朋友,你忘了嗎?我下鄉的時候,其他知青孤立我,還是你站出來幫了我……”


    “是啊!我他媽可真是後悔,當初怎麽就沒跟他們一起孤立你呢?讓你這賤人一直惡心了我這些年,你是哪有臉來跟我談什麽往日交情的?就憑你不要臉嗎?滾吧!”


    喬知夏一點臉麵都不會給她留,幾句話就讓裝模作樣的王若秋險些裝不下去了。


    但就像喬知夏說的那樣,她偏就愛惡心她。


    “知知,我知道你因為東哥選了我而不要你的事記恨我,但是愛情從來就不分先來後到,愛和不愛是沒辦法勉強的,就算沒有我,你也隻會是東哥的將就,你還不明白嗎?”


    喬知夏嫌棄皺眉,“所以你今天過來是想向我炫耀,你成功從我手裏撿走了一坨屎?可你未免太看輕我了,我不是狗,你當成寶的東西我不稀罕,挺惡心人的,真的。”


    “喬知夏,你敢罵我哥是屎?你……”


    “我可沒說,是你自己說的。”


    “知知,你就真的這樣恨我們嗎?我嫁給了東哥,在這個村子裏除了東哥,就你一個朋友了,我們不可以像從前那樣好好相處嗎?”


    喬知夏一臉譏誚:“可千萬別,跟你做朋友實在晦氣,你還是去禍害別人吧!”


    “喬知夏,你少給臉不要臉!我嫂子都這樣低聲下氣跟你說話了,你還擺什麽破架子?不就是跟著哪個大老板種菜掙了點錢嗎?你得意什麽?還不是靠幹不要臉的事巴結上的男人。”


    喬知夏不怒反笑:“是是是,我再不要臉也要有男人看得上才行,你呢?倒貼錢都沒人願意多看你一眼,你是不是嫉妒我長得美啊?”


    “你真是不要臉,幸虧我哥沒要你。”


    “替我謝謝他的不要之恩,不然今天跟他一起狼狽回村的廢物裏就還有我了。”


    “……你,你……你胡說八道!”兩個女人聽了喬知夏的話,不約而同麵露心虛。


    “陳繼東的服裝店早被你們幹垮了,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不然你們這群高貴的城裏人會紆尊降貴回鄉來嗎?”


    喬知夏說這話時的聲音不小,門前過路的好幾個村民都聽見了。


    “難怪陳家一家子都回來了,原來是城裏生意做垮了,才跑回來繼續扛鋤頭了啊!”


    “我就說夏紅梅那個婆娘,怎麽會舍得從城裏回來,她那眼睛平時都朝著天上瞅著呢。”


    “不是瞧不上咱們這些泥腿子嗎?結果還不是要拖家帶口當泥腿子。換了我,餓死在外頭都不回來……”


    村民的議論聲,聲聲刺耳,陳玲玲和王若秋麵上掛不住,灰溜溜就跑了。


    陳玲玲臨走前,狠狠剜了喬知夏一眼,“喬知夏,我們走著瞧,我哥一定還會掙大錢的!”


    喬知夏唇角微勾,嗬,那她還真有點期待了,以她對陳繼東的了解,他根本不適合做生意。


    他適合做夢。


    陳玲玲和王若秋氣衝衝回去的路上,正好路過喬知夏的菜田,陳玲玲看見田裏的西紅柿長得那樣大個,跑過去就要給她全拔掉。


    “幹什麽呢?青天白日做賊?”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傳了過來。


    陳玲玲剛彎下腰就愣住了,扭頭看去就見兩條大黃狗往她們這邊衝過來了。


    兩個女人大驚失色,趕緊抱緊孩子撒丫子逃跑。


    陳玲玲的一隻鞋都跑掉了,那是她最愛的一雙鞋,唯一還能穿出門的鞋……


    陳家生意失敗,重回村裏種田的事很快就在全村傳了個遍。


    夏紅梅這段時間都躲在家裏沒敢出門,生怕被人戳脊梁骨。


    可回了農村不種地,他們要怎麽生存?


    原本,要是一家子勤快一些,靠著陳文革每月掙的幾十塊,是完全可以過日子的。


    可難就難在夏紅梅過了幾年養尊處優的日子,鋤頭都扛不動了。


    陳玲玲早就養成了好吃懶做的習慣,每天在家裏鹽罐子倒了都不願扶一下。


    而王若秋呢?她過慣了好日子,花錢也沒有節製,加上生了個兒子後,更是自覺高人一等。幹活是不可能幹的,她不要人伺候就不錯了。


    陳繼東生意失敗後一直不甘心,他最近在想辦法找關係向銀行貸款,想要重頭再來。


    家裏就剩三個女人和一個愛哭的孩子,雞飛狗跳的日子就這麽拉開了序幕。


    夏紅梅怨王若秋洗不幹淨孩子的尿布,做飯連米都煮不熟,半點比不上喬知夏。


    陳玲玲起初幾天被王若秋用口紅和裙子哄著,還站在她這一邊,可眼看王若秋沒有東西能拿出來了,也開始跟夏紅梅一起嫌棄王若秋。


    她們罵她隻有小姐病,沒有小姐命,還是個掃把星,就是因為陳繼東娶了她,家裏的日子才會一朝回到解放前。


    得了孫子的新鮮感和喜悅,在雞毛蒜皮的日子裏消磨殆盡後,夏紅梅又開始看王若秋不順眼了。


    她常常回想起之前陳繼東和喬知夏處對象時,順帶把她的這個未來婆婆都伺候得妥妥貼貼,做飯洗衣打掃和掙錢,喬知夏是一樣不落。


    如今,她家又修起了洋樓,菜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日子是越過越好了。


    可是王若秋呢?煮個飯都弄不明白,說她兩句就知道哭哭啼啼尋死覓活。


    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孽,才攤上這麽一個活祖宗兒媳婦兒。


    她第一次清晰的意識到自己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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