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眼前的場景越是明亮起來。


    廊道也愈發開闊。


    到最後匯入中心,竟然是一片極為寬闊的廣場。


    腳底下的地盤是鋼筋架設的鋼化玻璃,底下的作物欣欣向榮的生長著。


    兩側是各類高精尖的測量設備,和各種我沒有見過的儀器,一個個或方或圓的桌子擺在當間,上麵是散亂的文件。


    中心是一塊白得發光的板子,下麵架設的凹槽裏有各色的記號筆。


    板子上有著標紅的積分求導公式,卻被擦去了末尾。


    我不知道那些複雜的英文字母後麵代表的物理量究竟是什麽,隻依稀認出幾個常見的。


    因此我並不明白他們在研究什麽,於是隻能作罷。


    就像我說得,我尊重每一個願意為人類未來作出貢獻的人,想必他們一定是在竭盡所能地想要挽回這個在懸崖邊搖搖欲墜地世界吧。


    可以看出,這裏曾經是工作和討論的場所之一。


    房間的角落還有成排的培養箱,周圍的幾個方向又有不同的廊道通往其他房間。


    這裏出奇的大,至少-15的庇護所大得多。


    我們一下子不該往哪裏走了。


    所幸,白沙似乎很熟悉這裏,雖然不知道它的目的地究竟是哪裏,但我們仍然跟著它的腳步開始了對這裏的探索。


    正當我們在七拐八彎的通道裏行進時。


    一個男人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他就突兀地出現在通道的轉角,身著白色的大褂,看起來是這裏的科研人員。


    他的鬢角已經發白,整個人看起來高高瘦瘦,使我想起很多年以前看過的都市傳說中出現的瘦長鬼影。


    眼窩深陷發黑,眼窩同樣布滿血絲。


    頭發亂糟糟的,看起來有些發油,好像很久都沒有清洗了。


    “你們...是從外麵來的。”


    我點了點頭,從錯愕中回過神來,至少他是個可以交流的人,並不是一個瘋子,而且從言談舉止可以看出來不是吳不知那種癲人,這一點讓我尤為滿意。


    “是,我們是-15來的,我們遇到了一些麻煩,需要你們這邊的幫助。”


    我說話的功夫,白沙已經走到了男人的腳邊,親昵地蹭了蹭男人的褲管,它們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


    這事情我並不意外,不論是反常的興奮,還是對研究所的熟悉程度,從白沙的種種跡象都可以看出它曾經屬於這裏,是這裏的一員。


    男人蹲下來,摸了摸白沙的腦袋,眼神很複雜,我一時分辨不清,那是喜悅,憤怒,惆悵,還是悲傷。


    “哦,這樣啊,我叫...王文泉,-87的負責人。”


    -87的負責人叫王文泉?


    我記得春女士叫我找的人是蕭什麽...啟森來著。


    雖然春女士沒有直說,但我下意識地認為那個叫蕭啟森的家夥應該是這裏的負責人才對。


    就像我所知道的那樣,負責人應當是整個庇護所最穩定的人,能成事的可能性也最大,況且...


    我看著王文泉額頭上的周圍,和鬢角的白發,他的年紀已經過了壯年時期,向老年時期邁進了。


    年齡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考量因素,為了避免避難所的負責人更換頻繁,國家更加傾向於選擇三十至四十歲之間的人。


    因為核威脅也許很快就會降臨,也有可能會持續十幾年。


    而年齡帶來的機能衰退就會引起人判斷上的失誤,在非常時期,一個錯誤的判斷也許就會引來一個據點的毀滅。


    我思考了良久,最後還是開口道:


    “您認識一個叫蕭啟森的家夥嗎?”


    “我們需要他的幫助。”


    他的表情變得很微妙,似乎對於我說得話有些驚訝。


    “啊...蕭啟森...”


    “我們這沒有這號人啊。”


    我立刻意識到了他在說謊。


    這個謊言是如此的蹩腳,使我甚至不屑於拆穿。


    “這裏的其他人呢?”路雪開口道。


    “其他人...”他露出回憶的神色,表情有些悲傷。


    “大家都...犧牲了。”


    “災難開始的初期,我們蝸居在設施裏。”


    “隨後幾個月,我們通過外麵的設備觀察到這個世界正在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散不開的塵霧,天上開始下雪,痛苦哀嚎的動物在這場異變之中變得畸形。”


    “這裏本就偏僻,我們再沒有見過除我們以外的任何人。”


    “隨後我們開始組織人手去探尋外麵的世界,他們帶回來了土壤的樣本,一些變異生物的屍體,以及...瘟疫。”


    我皺了皺眉頭,根據他的這段敘述,這個設施的命運似乎已經昭然若揭,我不敢繼續想下去,渴望他的話語之中能夠有轉機出現。


    如果這裏也淪陷了,-15怎麽辦?人類的命運又該怎麽辦?


    就連重返文明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要被這暗無天日的穹頂徹底吞沒嗎?


    我一方麵希望他盡快說下去,一方麵又有些失去了聽下去的勇氣。


    但不管我願意或不願意,他仍然自顧自地將故事講了下去。


    “瘟疫蔓延地很快,咳血,皮膚潰爛都是正常的形象,最糟糕的是組織的壞死,任憑我們使出渾身解數也同樣不可逆轉那樣的進程。”


    “我們進行了隔離,騰出一間房間專門給感染者居住,隨後是痛苦而漫長的一個月。”


    “我們看著自己的同胞病死在房間裏,安慰自己良心般按時提供食物和水,可是按照人數提供的食物和水,卻從來沒有被吃完過,一天比一天剩下地多。”


    “每到深夜,我們所有人就聽著自己同胞近在咫尺的哀嚎,進入噩夢,我們一天之中唯一的見麵就是輪流身著防化服為他們清理房間...還有把死去的人從房間裏抬出來。”


    “第一批探外人員有著極高的思想覺悟,他們之中大多數是自願參與此次探測。對於隔離的決定也表示理解。”


    “但眼看著同伴以那樣痛苦的方式在自己麵前離開人世,他們動搖了,並向我們提交了集體安樂死的書麵申請,並聲稱這樣的方式可以最快結束這種未知病毒的瘟疫。”


    “你們答應了?”我皺著眉頭問道。


    他的語氣透露出那種絕望感讓我聽得相當窩火。


    即使偉大如這些聰明的科學家,也隻能像待宰的羊羔一樣伸長脖頸等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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