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是幾個看起來賣相不怎麽好看的麵餅,加上那盒西紅柿罐頭,然後是幾塊白色的膠狀物體,和一盤帶些金黃色澤的黑色球狀食物,看起來量十分豐厚。


    應該是江若伊一家主要的食物來源。


    路雪看著用餐具撥弄著黑色的球狀食物,散開後露出其中的原料,似乎是一些黑螞蟻被揉成團狀,過油炸熟後製作而成的。


    路雪將黑丸子用勺子舀起,放入嘴中,嘴裏發出哢擦哢嚓的咀嚼聲。


    隨後又拿起旁邊的水,微微抿了一口。


    她雖然咀嚼地很平靜,但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這家夥對於食物幾乎沒有底線,連自己做的東西都能吃下去,出於實際比較來看,她比白沙還要好養活。


    白沙對著盤子裏的食物嗅了嗅,卻沒有上嘴,本就有些囧的神情,看起來有些沮喪,隻是用鼻子拱了拱,就趴了下來。


    從一人一狗的表現來看,這東西的味道應該不怎麽好,至少算不上好吃。


    至於那個白色的膠狀物體...


    我拿起一塊嚼了嚼,有一些土腥味,口感像是軟膏裏混進了纖維,沒有甜味,有一點點鹹味。


    不好吃,但也說不上特別難吃吧。


    但是有很強的飽腹感,算是它為數不多的優點吧。


    “抱歉,家裏拿不出像樣的食物來。”


    女人朝我們歉意地笑了笑。


    她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確打理地很幹淨。


    看來女人不管多大,都不會失去愛美之心。在不斷變化的世界中,這些不會變得部分反而顯得彌足珍貴。


    她叫江晚,是江若伊的母親,“江若伊”這三個字似乎就是她取得。


    她似乎是富家子弟出身,一舉一動之間自帶著一股貴氣,卻又不讓人覺得咄咄逼人。


    工作的那兩年,我跟一些富家子弟打過交道,這種氣質在那種非富即貴,從小家境殷實的人身上常有,但往往自帶一股讓人難以接近的傲慢。


    這種傲慢的來源在於,他們根本無法想象平常人的生活是如何,是一種無意識的隔閡,真正囂張跋扈的家夥反倒是少數。


    “孩子的父親是入贅我們家,所以小伊是跟我姓,他出生的時候就秀氣地像個女孩,所以我想啊,像男孩子的女生名字叫若男。”


    “像女孩子的話,叫若女...好像有不太好聽。”


    “所以就給他取名叫若伊了。”


    “沒想到當時大家都同意了呢。”


    她似乎想起了某段幸福快樂的時光,臉上的表情都舒展開來,我恍惚間看到一個年輕美麗的母親,緩緩拂過一個嬰兒肥嘟嘟的臉。


    “那...孩子的父親呢?”


    我問道,旋即就意識到自己犯了怎樣低級的錯誤,一個男人如果還活著,怎麽能允許自己心愛的女人做這種工作。


    “現在...就我和小伊兩個生活在一起。”


    她解釋道,眼中閃過痛苦。


    她親昵了捏了捏江若伊的臉,眼神中滿是憐愛與歉疚。


    我看得出這個名叫江晚的女人似乎有一些精神方麵的疾病,她剛剛捏著江若伊的手腕,渾身發抖,狀若癲狂的樣子,和現在的溫柔知性大相徑庭。


    江若伊似乎早已習慣了母親的陰晴不定,隻是默默地將西紅柿罐頭裏大塊的西紅柿撈到了母親的碗中。


    “媽,你吃。”


    江晚的神色閃過一絲掙紮,隨後開口道:


    “陳...先生,我不是對你抱怨,但是你真的不應該那麽做,可能你覺得那是在幫我,可是你幫得了我一時,你能幫得了我一世嗎?”


    “我要在這裏生活,你總會走的,對不對?”


    “如果你不能負責的話,為什麽要給一隻流浪狗喂食。”


    我沉默。


    並不是因為我被一個年紀比我大得多的女人叫作先生。


    而是就像她說得,我也許幹了一件壞事。


    其實我當時就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可能是一廂情願,可當時讓我坐視不理,我又完全做不到。


    說到底,我不是想要幫她,是因為我忍不了,我是想要替自己出口惡氣罷了。


    “媽,別說了。”


    江若伊拉了拉江晚的手。


    江晚卻又轉向他,說道:


    “小伊,明天...明天我要出去一趟,給人家道個歉。”


    “為什麽道歉!”江若伊大喊道,聲音平白多出幾分憤怒來,“媽,你能不能相信我,就算你不做那種事,我也能養活我們兩個的。”


    江晚搖了搖頭。


    “並不是我不相信你,就像今天,如果陳先生不在,你會怎麽樣?”


    我的腦海中再次閃過男人拿起椅子砸向江若伊的畫麵。


    就如江晚所說,他還沒有能力保護這裏,甚至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小伊,保護好自己,我不需要你做什麽,你活著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看著眼前這對相擁的母子,心情複雜。


    ......


    這場晚宴並不能稱得上愉快。


    但奇怪的是,在吃完飯以後,路雪就搖著我的手,說自己感覺很困,我並沒有在意,隻當是她有些累了。


    江晚帶著我們到了旁邊的房間休息,這塊區域的房間雖然破舊,但也比住在野外好得多,而且床之類的東西還是有的,這個鎮子的人似乎都喜歡往中心聚集,而外麵的人反而少得多,這其中或許有什麽我並不知曉的原因。


    還有他們說到的懲罰,規則一類的事情,我也相當在意,隻不過路雪今天實在困得太早,我也就不急著追問明白。


    白沙似乎也一副沒精神的樣子。


    路雪霸占了床,而白沙則趴在床下,一人一狗很快傳來了平緩的呼吸聲。


    今天有這麽累嗎?我感覺今天的運動量並不比平常大才多。


    反而因為下午開始就沒有趕路的關係,該比平常輕鬆一些,這兩個家夥難道不光是肉體連帶著精神都鬆懈下來了嗎?


    留給我的似乎隻有裸露出黃色海綿的破舊沙發,我躺在沙發上,心中盤算著明天的計劃。


    任由意識漸漸下墜,逐漸進入到睡眠狀態之中。


    可是房門卻忽然傳來吱呀的響動聲。


    我扭頭,向著門外看去。


    慘淡迷蒙的月光下,我看見江晚穿著一雙銀色的高跟鞋,披掛著透明的輕紗,裏麵則是蕾絲邊的白色內衣。


    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略顯豐腴,卻又極具美感,月光流瀉在她的奶白色的肌膚上,在她胸前的北半球匯聚成一潭清水。


    好像特意塗抹過的嘴唇,閃著具有誘惑感的紅色光澤。


    似有若無的香水味撩撥著我的鼻尖。


    在這樣的夜晚,邂逅一個這樣的女人,我想任何一個男人都會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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