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會計這裏“學成歸來”,許悠悠坐在最靠左的桌子邊。


    桌麵被楊康拿桌布罩著。


    許悠悠腿伸進桌布底下,兩腳踩火盆架子邊,下半身頓時暖和了起來。


    趁著還沒來人,許悠悠將自己雙手也放進桌布底下取暖。


    她現在帽子耳罩圍脖啥的,一樣沒缺,就是把手套摘了下來。


    戴著厚手套,等會兒寫字也不方便。


    這會兒在桌下取取暖,等會兒也不至於凍僵了寫不出字。


    負責給她這邊稱重的身後的楊康和楊子傑,此時正在把幾樣菜從吳會計身後的倉庫裏搬到許悠悠背後的空地來,也省的等會一趟一趟往那邊跑。


    這兩人也沒搬多久,倉庫這邊就陸續來人了。


    大部分人家一來就是一家子人,畢竟大雪天的也不好搬重物,把東西分一分一個人也沒多少。


    有些人直奔吳會計去,也有人挑著人少的隊伍來。


    許悠悠這邊就迎來了兩男兩女,其中中年男女,看著很年輕的男人有幾分相似,一看就是一家子。


    許悠悠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在這麽冷的天氣,把臉露出來的。


    她可沒這個勇氣。


    中年女人笑吟吟地摸著被火盆烤得發熱的桌子,“這是哪個知青喲?可別把名字寫錯了。”


    “你報名字,看我能不能寫對不就成了?”


    許悠悠沒說自己是誰。


    這一看就是準備看人下菜的家夥,她報名字,人家就知道怎麽“對付”她了。


    殊不知,她一出聲,對麵的人就知道怎麽辦了。


    “我就說眼睛這麽水靈靈的,肯定是個女知青!看來你嬸子我眼神還是挺不錯的。”


    中年婦人自來熟地跟許悠悠招呼著。


    身後的楊康看她開始說這些,默默翻了個白眼。


    走到許悠悠身側道:“楊大柱,家裏四個大人三個小孩。”


    “對對對,我男人叫楊大壯,跟楊副隊長一個姓,大小的大,柱子的柱。”


    中年婦人也沒敢跟楊康甩臉色,反倒是盯著許悠悠寫字。


    可等許悠悠開始前,他們家有幾個大人,幾個小孩的時候,中年婦人摁住了徐悠悠的手。


    “知青同誌,你是不知道嬸子家有多苦啊!”


    “嬸子兒媳婦,你桂花嫂子,前頭懷的兩胎都是雙胎,就活了三個孩子,那個孩子要活著,現在也有七歲半了。”


    大柱嬸拉著許悠悠寫字的右手淚如雨下:


    “另外三個孩子倒是養大了,就是看著跟個皮包骨頭似的。都怪我們家窮,在你桂花嫂子懷孕的時候,沒東西給她補身子。”


    中年婦人身後的年輕男人和女人紛紛轉過頭去,也不知道是真難受還是什麽。


    而中年男人楊大柱?


    兩隻眼睛望著飄雪的天,也不知道這黑咕隆咚的天能不能被他瞧出什麽花來。


    許悠悠拽了好幾下,也沒能把自己手從大柱嬸手裏拽出來。


    身後雖然楊康在,但他也不敢直接上手,好歹也是個女性長輩。


    許悠悠幹笑:“那嬸子得早點領完菜啊,回去也能給孩子煮個早飯。”


    話落,許悠悠衝楊康大喊:“楊大柱家,四個大人三個孩子,一共兩百二十斤!”


    壓著她的手不讓寫,但她能直接算出來啊!


    就七個人而已,許悠悠腦子裏過一遍就算出來了。


    聲音落地,許悠悠明顯察覺到大柱嬸握著她的手僵了。許悠悠趁機將自己的手拽出,拿起筆就往本子上寫!


    大柱嬸估計也是沒想到許悠悠有這樣的操作,抬手還想著按許悠悠的手。


    沒想到許悠悠一臉痛苦地看著自己右手:


    “哎呦!我的手!”


    在四個桌子來回巡視的王大隊長立馬過來了,“怎麽了?出什麽問題了?”


    許悠悠顫著聲音回答:“我手抽筋了一下,估計是……”


    “大隊長!”


    大柱嬸立馬大喊一喊,成功截住了許悠悠的話。


    “喊啥呢喊?聲音這麽大?我耳朵還沒聾呢。”


    王大隊長沒好氣地看了楊大柱一家子。


    “大隊長,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桂花她又懷了,這一胎估摸著又是個雙胎的,實在是得補補,要是又像上一胎一樣…我們家可怎麽活啊!”


    大隊長是大隊上最大的,隻要大隊長點了頭,其他人不能說什麽。


    大柱嬸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纏著王大隊長的。


    可惜王大隊長並沒有搭她這話,而是看向許悠悠:


    “許知青,你剛才喊啥來著?”


    “沒什麽大事,就是大柱嬸手太冷了,剛才握我手,我被動抽筋了一下。”


    許悠悠也沒想著跟人翻臉,隻是想嚇大柱嬸一下。


    卻沒想到大柱嬸看到大隊長來了,也沒收斂的意思,反而纏上大隊長……


    剛才跟自己也隻是訴訴苦,想讓自己主動開口。大隊長一來,大柱嬸直接把她自己心裏的想法說出來了。


    果真是越熟的人,越難纏。


    “我還以為出什麽大問題了,既然沒事那就接著寫吧,等會人來多了,你這邊怕是更忙了。”


    話落,王大隊長就要走人。


    大柱嬸眼疾手快,攔在大隊長跟前,“大隊長,我這兒的事可還沒解決呢。”


    “楊大柱。”


    王大隊長冷冷地看了眼置身事外的楊大柱,“你要是不管事,那無論以後大隊上幹什麽,我直接把你的名字改成你媳婦兒名字!”


    “讓你楊家直接變成譚家算了!”


    打從走到許悠悠跟前,就一個字也沒說過的楊大柱立馬變了臉色。


    走到王大隊長跟前憨笑:


    “大隊長,你這話說的,那我爹還不得從底下爬上來打我?”


    “你也知道?!”


    王大隊長冷哼一聲:“去年換糧的時候就說你家兒媳懷孕了,懷到今年年底都沒個動靜,是懷了個哪吒不成?!”


    整個大隊,要說最了解大隊的人,莫過於王大隊長了。


    不僅因為他是大隊長,更因為他堂妹是大隊“八卦站”的“站長”——王春花!


    大隊上傳開的事,他知道!


    沒傳開的事,他也知道!


    看著楊大柱一家尷尬的表情,王大隊長也沒打算太為難他們,但還是得敲打敲打:


    “以前你爹在的時候,你們家也知道守每年領冬菜的規矩,怎麽這兩年什麽便宜都要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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