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麽來了!”


    儷貴妃手裏的茶杯重重地放下,杯子裏的茶水震蕩出來,灑在上好的梨花木上,顯示出她的不滿。


    今夜聖旨已下,皇後和大皇子都因謀逆罪被判死刑。


    安寧公主雖未參與其中,但畢竟是皇後所生,皇後如今大勢已去,安寧受到白眼和嘲諷在所難免。


    儷貴妃話音未落,安寧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大殿之內,


    “本公主是父皇最疼愛的公主,今日家宴,本公主為何不能來參加。”


    她像往常一樣昂著頭,不顧儷貴妃等人的敵視,帶著滿身的驕傲走近,在九皇子原先的座位旁邊坐下。


    儷貴妃不滿道:


    “你母後和兄長如今都被削了身份,將為平民,連性命都保不住了。陛下仁慈,沒有處置你,留下你一條性命。本宮若是你,定會日日青燈古佛,反思己過,從此在不出現在陛下麵前。”


    德妃道:“儷貴妃姐姐,不是誰都像你這般懂進退,知榮辱的。更何況這皇家富貴,哪裏是隨隨便便想舍就能舍了的。”


    “儷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不用拐著彎,不就是說本公主是舍不得榮華富貴,才不願放棄這公主身份麽。”


    安寧公主盡力保持著平日裏的模樣,


    “是又怎樣?本公主生來就是父皇的孩兒,是大夏國最尊貴的公主。這身份是父皇賜予本公主的,不是本公主不擇手段搶來的,憑什麽你們說舍就舍。”


    她盡力表現得跟以往一樣張揚跋扈,但誰都看得出來,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原先她打扮得明媚陽光,像張揚的小太陽,走到哪裏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今日的她雖仍盡力維持著平日的打扮,但身上的襦裙卻選擇了她以前絕不會穿的素雅顏色。


    臉上沒了笑意,眼裏沒了星星,眼眶是上好的胭脂也蓋不住的疲憊和紅腫,應該是不久前才哭過。


    現在的安寧,全然沒有了沈知韞第一次見她時那樣的熱烈和鮮活。


    但好在,她還能堅強而坦然地麵對這麽大的變故。


    聞言,儷貴妃冷冷地哼了兩聲,“本宮倒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把貪慕虛榮說得這麽清新脫俗的。”


    “儷妃娘娘,我母後與兄長雖都成了階下囚,但本公主仍是夏國公主。於禮,你不該對本公主這麽無禮。”


    “哎你—”


    德妃正要開口反駁,安寧看著她,繼續道,“德妃娘娘,你一個普通嬪妃,更應對本公主尊敬有加,甚至行禮問安。”


    “你—”


    “你們若是覺得本公主說得不對,那便同本公主一起去找父皇,問問他,他還認不認我這個女兒,我這安寧公主的身份還作不作數。”


    “作數,自然作數。”


    正在這時,老皇帝著一身龍袍,在陳公公的攙扶下緩緩走殿內。


    有徐太醫給老皇帝請脈,服下湯藥後,老皇帝的精神頭比剛被玄胤救回來時看著要足,但仍有些虛弱,走得極慢。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紛紛下跪行禮。


    老皇帝在主位坐下後,手一抬,緩緩道:“都起來,今日是家宴,不須如此多禮。”


    眾人起身謝恩。


    宮人們手腳麻利地撤下餐前糕點和茶水,將正餐一道道上了上去。


    趁著上菜之際,老皇帝聲音威嚴道:


    “朕已下旨,安寧與謀逆一事無關,朕不再追究。此後,安寧公主仍是公主身份,享受公主待遇,任何人不得以下犯上,議論公主是非。聽明白了嗎?”


    老皇帝的話像一記重錘,敲打了儷貴妃和德妃。


    二人下跪行禮。


    “是,陛下,臣妾在安寧公主麵前失言失禮了,還望陛下恕罪。”


    “陛下,臣妾妄言,以後再不會了。”


    老皇帝“嗯”了一聲,“知錯就好。”


    但老皇帝並沒有讓二人起來,所以儷貴妃和德妃仍跪著,不敢起身。


    直到二人跪得雙腿發麻,渾身都險些被汗水浸透,安寧公主也跟著跪下,重重磕頭,


    “父皇,儷貴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有口無心,兒臣不怪她們。”


    不是不怪,隻是如今她已沒有資格再做回曾經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


    老皇帝眼裏閃過一絲驚訝。


    這個從前驕傲無比,從不肯受半點委屈的公主竟也學會了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他雖心疼,但這一關還得靠她自己過。


    老皇帝輕言開口,“都起來吧,吃飯。”


    安寧公主雙手交疊,叩於胸前,從未行過這麽標準的謝禮,“謝父皇。”


    飯吃到一半,老皇帝突然喚了沈知韞和玄胤上前,“你二人此次立了首功,可有想要的賞賜。”


    沈知韞道:“陛下已經賞賜給臣此生都享用不盡的銀錢商鋪,臣若再要賞賜,豈不貪心。”


    玄胤也開口道:“和樂公主都這麽說了,臣若是要賞賜,不就被比下去了。和樂公主不要賞賜,那臣也不要。”


    老皇帝佯裝生氣地哼了一聲,“少跟朕在這兒假客氣,你們是假客氣,朕可是真小氣,你們說不要,朕便真的不給了。”


    “陛下。”


    沈知韞起身,恭敬地拱手行禮,“臣不要賞賜,但有一事相求。”


    “這還差不多。說吧,什麽事?”


    老皇帝在沈知韞麵前就像一個慈祥的老者,而不是威嚴無情的帝王。


    “回陛下,是關於冷宮內那位容貴人的。”


    接著,沈知韞就把自己在祥雲殿內遇到容貴人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陛下,臣覺得容貴人一事或有蹊蹺,望陛下能重新徹查此事,還無辜的人一個清白。”


    儷貴妃也道:“陛下,當年容貴人謀害皇嗣一事本就有諸多疑點,是皇後一錘定音,定了容貴人的罪。如今看來,皇後當日的查證也不可盡信。”


    “容貴人心性單純,謀害皇嗣確實不像她能做出的事。既然你們都認為此事存疑,那朕便吩咐大理寺介入,重新徹查此事。”


    “謝陛下。”


    沈知韞道謝。


    隻是她沒料到,此事又會牽扯出皇後。


    沈知韞有些擔憂地朝安寧公主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她神色如常,仿佛剛才發生的事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晚宴繼續,氣氛逐漸祥和安靜。


    “陛下,潘麗國八百裏加急的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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