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320開進了中環外的新時代花苑小區,顏芙和胡嘉庭挽著手回到家中。


    “老公,你累了吧。”幫丈夫脫掉西服,她寬慰道。


    “休息會。”胡嘉庭在客廳的皮沙發上坐了下來,籲了一口氣,“揚子江你極少對我說,今天才了解他。”


    顏芙換上了睡袍,倒了兩杯蜂蜜水,坐到丈夫身邊微笑地說:“隻是了解了部分而已,喝了去洗澡吧。”


    胡嘉庭關心地問:“今天你心情是不是不好,酒喝的比以往要快的多。”


    微醺中的她瞬間清醒了,壓下思緒,環腰抱住了丈夫:“見到同學高興,還有你在身邊,就放開喝了。”


    胡嘉庭笑著抱住了她,兩人相擁著,體會獨屬於夫妻間的靜逸。


    大一在一次漫展上,顏芙與就讀二本大四的胡嘉庭相識。


    緣起於優秀的外貌,情起於真摯的情感。青春浪漫的她,漸漸被充滿自信,揮斥方遒的胡嘉庭所吸引,最終牽手同行。


    交往中,她察覺到對方性格有一些不足,但她堅信,愛能引領他們一起成長。


    二十五歲那年,她為愛而嫁。


    兩人非常相愛,唯一的遺憾,是他的性格和情商沒多少改變。


    放下杯子,丈夫去洗漱了,她打開手機播放了音樂,恩雅《only time》舒緩的旋律在客廳裏回蕩起來。


    淡淡的愁雲湧上了眉間。


    聚會上,丈夫對楊的反駁,在她意料之中。


    他一直瞧不上楊,認為楊隻是個仰仗家世的官宦子弟,遠不如奮鬥成功的自己優秀。


    初期自己勸過幾次,但固執和偏見,讓丈夫聽不進任何話語。


    之後自己就極少在他麵前提起楊,避免影響夫妻感情。


    她知道,丈夫已經習慣了否定楊,一種無意識。


    自己的麻煩,變得越來越大,他一定要學會成熟。


    一會,從長瑞和海新達,這兩個公司曆史上重要的法律案件切入?等丈夫招呼去洗漱,顏芙才回過神來。


    回到臥室,夫妻倆上床靠在一起看著電視劇。


    她斟酌了一下,柔聲道:“老公,有沒有發現,去監管部門辦事,你們有著隨到隨辦的待遇,態度也非常和氣。


    每次年審即使有問題,也是寬容大度,可營商環境並非如此,他們對其他公司嚴格執行著審批製度。”


    “想過啊,肯定是看我們正直可信,所以青睞有加。”胡嘉庭驕傲地答著。


    顏芙笑了笑:“初期困難重重,突然就天降兩個主動上門的大單,讓公司賺了七十多萬活了下來。如此吉星高照,你是不是也認為,這是上天獨特的寵愛?”


    胡嘉庭自豪地手一揮:“創業總有幸運兒,為什麽不能是我們,人要有自信。再說我們不是僅憑運氣,兩個大客戶,是我們兢兢業業開拓客戶的成果啊。”


    顏芙心裏微歎了口氣,太順的人生,讓自己的丈夫三十歲了還如此的不諳世事,還總感覺是天選之子。


    該攤牌了。


    她抱住丈夫手臂,問著:“老公,公司開了五年了吧,什麽事你印象最深刻?”


    胡嘉庭脫口而出:“長瑞合同糾紛案,當時我和焦春焦頭爛額,多虧了你幫忙才化險為夷。”


    顏芙笑了笑:“的確,這案子風險極大,我們極大可能會敗訴,賠償和罰款足以讓公司和家庭陷入絕境。”


    “那時候我們經驗還不足,之後沒有再犯類似的錯誤。”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


    顏芙看了看丈夫,微笑地說:“長瑞老板和受案的青湖區法院很熟,他哥還是市交通局的實權人物。最後由市中院的副院長做東調解,人家才同意撤案。”


    胡嘉庭想象著妻子在飯局上如何的笑臉奉迎,心中五味雜陳,語氣變得憤懣:“是他們在鑽合同的空子!”


    “沒有證據,就是謊言,忘了?人家證據鏈完備,合同白紙黑字,這官司怎麽打都是輸。”


    胡嘉庭默默地抱緊了顏芙。


    片刻,顏芙輕輕地說:“年初的海欣達違規擔保案,其實後果更嚴重。”


    胡嘉庭一愣,沒那麽誇張吧。


    “擔保那事,我們當時已經在申請業務許可證了,隻是牌照沒下來而已。監管部門對我們也一向照顧,小事情而已。”他有點不快。


    顏芙看到他的表情,知道又觸碰到他脆弱而敏感的自尊了。


    將頭枕在他肩上,幽幽地說:“即便是省內的非融資性金融擔保業務,也需要實繳資金三千萬,資金不到賬怎麽下牌照?你們這是違法經營,不是一句牌照沒下來就能免責的。”


    這個天文數字,著實把胡嘉庭震驚了。


    焦春當時說牌照很容易下的,怎麽要那麽多錢,還違法了!


    想到會麵臨法律製裁的後果,他心也跳得快了。


    “托了市組織部幹部二處的韓處長,他出麵和金融辦金融監管處的趙處長協調後,把事件平息了。”感受到丈夫情緒,顏芙盡量把聲音放柔和,“你要體諒其中的曲折和難處。”


    胡嘉庭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慶幸,心情開始輕鬆起來。


    突然發現,老婆人脈的深厚遠超出了自己想象,看來自己的步子還可以邁的更大一些嘛。


    “這件事你覺得,哪裏沒做好。”顏芙希望他能找出問題,糾正問題。


    胡嘉庭一愣,公司創立他就任職產品總監了,平時也不參與日常經營,自己能有哪裏沒做好?


    是怪我出了事就丟給她處理吧,可你知道我不善於交際,更不擅長編織社交網絡啊。


    想著想著,不由心生煩躁。


    “我能有什麽錯,我隻負責產品,這些是焦春的分工。”他心生抵觸。


    “這是初創公司常見的權職混淆問題,你隻記得你是產品總監,卻忘了你還是公司合夥人。”顏芙引導著丈夫,“合夥人有責任和義務參與公司經營與決策,並監督公司。這方麵,你有沒有失職?”


    胡嘉庭覺得要求也太高了,嘟囔道:“忙不過來的。”


    “隻想要創業成功的豐碩果實,不想承受創業的艱辛,於是製衡缺乏,管理失位,進而引發了公司生存危機。”


    她壓住失落,耐心地勸誡著丈夫。


    “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各自在擅長的領域發力。”胡嘉庭不認可妻子的說法。


    顏芙的沮喪,失望在心中蔓延:“然後呢,繼續等待下一次危機,繼續等我去滅火?”


    電視劇正在上演的生離死別愛情,讓人感覺那麽空洞而飄渺。


    胡嘉庭覺得妻子今天總在說自己的不是,有點忍不住了,努力壓住焦躁:“難得幫我一下而已,你那麽計較幹什麽。”


    丈夫一味地逃避責任與擔當,習慣依賴別人的生活哲學讓顏芙實在無語了。


    “難得?你們一個野蠻行事,一個放任不管,出了事就丟給我,就一直這樣下去嗎?你覺得挺好,是你們把自己的責任甩出去了,別人在給你們在兜底。


    你知不知道無處不在的算計和暗湧,隨時都能把公司掀翻?兩個月前,有人舉報你們違法經營互聯網金融!”


    妻子話像一個雷炸在了頭上。


    胡嘉庭刷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低吼道:“我們沒開展這項業務,這是血口噴人,是無中生有。”


    顏芙眼睛凝視著他:“確鑿的證據已經在趙處長桌上了,你是不是該問問焦春呢?”


    胡嘉庭一把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已近午夜,又訕訕放下。


    坐在床上,他想起了幾個月前,焦春和他大談特談互聯網金融美好前景,那眉飛色舞的樣子。


    心裏覺得不太可能,又覺得好像可能性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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