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郊區的夜晚,蚊蟲特別多,劈頭蓋臉的一團團撲來。


    王曉飛不停揮手驅趕著,煩悶地抽著煙,焦躁不安地在馬路上踱來踱去。


    這打的是什麽電話,都快一小時了,不知道我在外麵等著嘛。


    悶濕的天氣,讓西服和襯衫粘在了身上,給人極不舒服的感覺。


    上車,開空調。


    脫了西服,他粗粗地喘了一口氣,要不是圖這筆錢,誰來受這種罪。


    再撥,正在通話中。


    媽的,打個電話,怎麽這麽能扯呢,都一個多小時了。


    他重重地拍了幾下車門,發泄著不滿。


    這個法拉利的座椅,還放不平,他咒罵了一聲,盡量放低椅背,半倚著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中,撥了徐茂源電話:“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在“滴”聲後留言……”


    怎麽轉語音信箱了,吵架吵的沒辦法接電話?沒搞定就叫我來,瞎搞。


    先睡會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慢慢醒了,覺得渾身的骨頭肌肉都僵硬如鐵。


    揉了揉眼睛,天已經大亮,陽光熱烈地灑落下來。


    抓起手機一看,九點多了,連忙撥通了徐茂源電話,這下通了。


    “茂源,你昨晚怎麽不出來?我在外麵等了一夜。”他氣憤地大喊。


    “對不起啊,昨晚為這事和家裏人吵了一夜,沒辦法出來。”徐茂源抱歉地說,“好在同意了。”


    王曉飛一聽,立刻心花怒放起來。


    值了,車裏睡一夜,就能瓜分四千萬。


    “中午我請你和張凱豐吃個飯,感謝你們的幫助,十二點,東海大廈江南匯。”


    “行,我一會聯係他,中午見。”王曉飛滿口應承。


    掛了電話,連忙通知了張凱豐這個好消息,活動了一會身體,返回市區。


    開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家,身體僵直地進了家門。


    洗了澡換了衣服,發現已經快十一點了,強撐著又困又累的身體,叫了一輛網約車出門了。


    到了江南匯,進了包廂,看到徐茂源神采奕奕的表情,心裏嘀咕,這是吵了一夜的樣子?


    “曉飛,夠義氣,你為我的事,一夜沒睡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三生有幸。”徐茂源熱情地上來握手。


    “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嘛,不值一提。”王曉飛心裏恨恨。


    兩人喝著茶,互相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張凱豐也到了,徐茂源連忙熱情招呼著落座。


    看到他生龍活虎的樣子,張凱豐也有點納悶,和昨晚差別也太大了,是因為家裏同意投資,所以這麽高興?


    開席了,大家上了座,互相謙讓地敬著酒。


    一副賓主盡歡,其樂融融的氛圍。


    “茂源,事情能解決,我們都為你高興,下午我陪你去醫院如何,爭取讓他答應寫和解書。”王曉飛決定推動事件發展。


    “有的人,對打傷他的人會恨之入骨,不會寫的。”徐茂源笑嗬嗬地說。


    “不會不會,昨晚我和他談了,他說投資到位就滿足了,立刻就寫。”張凱豐給他吃著定心丸。


    “這裏的糖醋桂魚是一絕,你們也嚐嚐。”徐茂源招呼著。


    王曉飛根本沒心情吃,就想找張床躺下去,吃了兩口魚,繼續話題:“你不願意見他,那下一步什麽打算?”


    徐茂源喝了口酒,表情變得嚴肅:“自小老師就教我,一個人要敢作敢當,上午我深深想了想,覺得愧對了老師的教誨。”


    兩人沒聽懂,靜靜地看著他。


    “我傷了人,居然想仰仗金錢的力量,來逃脫法律的懲罰,這既挑戰了法律的公正,又破壞了社會秩序,我不能允許我犯這樣的錯。”


    兩人呆呆地看著他,這是傳說中突如其來的道德覺醒,還是這個人有點不正常了。


    “茂源,你這是怎麽了?”王曉飛迷惑不解地問。


    “糖醋桂魚,恐怕我會有很長時間吃不到了。”徐茂源倒了一杯酒,對兩人一舉,“幹了。”


    默默陪他喝了一杯,沒人說話,都不知道他要賣什麽藥。


    “我要為我的錯誤負責,吃完這頓飯,我就去派出所自首。”


    “茂源,你……你是說真的?”王曉飛的聲音有些顫抖,怎麽遇到了這樣的傻逼,把一切都打亂了。


    “小徐,你冷靜些,怎麽會有這麽不切實際的想法?”張凱豐感覺自己精心做的一桌菜,被人一腳踢翻,還不能發作,隻能說著客套話。


    徐茂源點了點頭:“這是我的最終決定,請讓傷者準備好材料,我會履行賠償責任。”


    張凱豐心裏難受,憋屈的要命,這是什麽人?


    出的怪招自己根本接不住,大智若愚?


    幹笑了幾下:“小徐,自首也不用那麽急,畢竟裏麵的日子,遠不如外麵好過。我先去醫院談談,把這事化解了最好”


    心裏知道,計劃已經破產。


    這是誤打誤撞,還是有人指點?


    徐茂源看了看他們,嗬嗬笑了笑:“那好,我再等幾天,其實我心裏,也不想和你們這些好朋友分離啊。”


    王曉飛一杯接一杯地喝著,一句話說不出來。


    自己才是真正的傻逼,大傻逼,辛辛苦苦喂蚊子,坐在車裏睡覺,來來回回幾百公裏的奔波,圖啥?


    吃著根本不需要吃的苦,還自我安慰值得。


    被算計的人,吃好喝好睡好,說了個自首,就讓這一切都毫無意義,就是個笑話。


    徐茂源看著兩人如坐針氈,又強自鎮定的樣子,開心地吃著喝著。


    昨天讓我難受,今天讓你們難受。


    舒心滿意地吃完了,結了賬,他熱情地揮手告別。


    王曉飛搭張凱豐的車回家。


    “為什麽,相隔一天變化那麽大?”


    “或許是歪打正著,或許是被別人識破了。”張凱豐分析,“後者可能性大些,我不信真會有那麽正直的人。”


    王曉飛想了會,歎了口氣,被識破的話,那就虧到家了,便宜沒占到,還結了仇。


    不過這事的主使者是張凱豐,天塌了也是個子高的先頂著。


    這幾天要修好和徐茂源的關係,讓矛盾集中到張凱豐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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