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白豌從客棧屋內的硬板床醒了過來,他忽覺腰酸背痛。看來是之前蘭園睡的太好了。


    於是,他躊躇著起了身,四下打量。


    這屋子不算大,簡陋的很,不過五十文也算是正好合適。除了必要的桌椅和床榻之外,這牆上卻是掛著一幅墨竹圖。


    那畫筆墨瀟灑,君子氣質。


    白豌看著畫作,覺得這怕也是一個溫潤高雅,才情兼備的畫師才畫得出。


    他正想著,等一會兒去用了飯菜,便打聽一下子辰兄所說的那齊荼畫師是哪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此時,門外卻是傳來隔壁路過客人正在喧嚷些什麽。


    “這宋家又杖責了一個畫師!真是造孽啊!”


    旁邊人也附和道:“那可不是,就算給了是五兩金又如何,名聲盡毀不說,屁股開花也不是真的富貴榮華!”


    “說的也是,這鄭州城大概沒有畫師敢去宋府了!”


    “聽說宋家少爺已經在附近招畫師了!”


    ……


    聽著這細細碎碎的言論。


    白豌這才明白,為何這鄭州城竟然可以有那麽多畫師可以免費住宿,聽著似乎這個宋員外不是個善茬。


    不過,他卻是眉眼彎彎,腦子裏一直回放著那“金子”二字。


    旁邊的陳俞看著這人哈喇子都快流了下來,頓時小心翼翼問道:


    “老大,你不是想去賺這五兩金子吧?”


    白豌撇嘴:“有……那麽明顯嗎?”


    “我還不知道你!比起小娘子,你可更喜歡錢!”陳俞聳肩。


    認識這人兩年以來,老大十句裏有八句都是錢,還有一句是胡說八道,半句兄弟和老爹也算多的。


    哦,最近多了半句,就是那什麽子辰兄。


    這頭,白豌則是摸了摸下巴,附耳道:“你去豬肉鋪買一塊豬座墩肉來!”


    “啊?為何?”陳俞尷尬的皺了皺眉。


    聞言,白豌卻是無奈一笑:“老大我呢,肯定是過不了關的。但是挨打就可以拿到五兩金,那我不得把屁股送上去打嗎?”


    他想的很清楚,裝作畫師去宋府劃水摸魚,然後被趕出去。也就打個幾板子,然後拿錢走人。


    至於畫師名聲?他一個痞子有什麽名聲可敗的!


    此計行雲流水,堪稱完美。


    陳俞卻是懷疑的看著他:“老大,這豬屁股肉和人屁股差得多吧?能蒙混過關嗎?”


    白豌嘿嘿一笑:“老大我親身試過,綁的好發現不了!”


    這是多年坐牢的經驗,莫說假的屁股肉!哪怕假血假骨頭,他也搞得出來!


    “快去!對了!再幫我租一套窮酸書生的衣服來!”白豌又叮囑道。


    瞧著陳俞一溜煙出門,他卻是暗暗在想:


    “這些畫師肯定是畫的差,要是子辰兄來畫,一定不會被打板子!”


    想到這裏,他又看著那墨竹圖。


    卻發現,雖然是畫的很好看,但是總覺得拘束,仿佛是被一個硬生生模具刻在在上麵,絲毫沒有子辰兄筆法那種毫飛瀟灑。


    看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與子辰兄相比。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


    陳俞終於提著一大塊的豬屁股肉和租來的衣衫走了進來,他氣喘籲籲的冒著汗,一進門就立馬放下東西喝起了水。


    白豌看著那殷紅豐盈的黑色肉塊,雖然一股子異味,但是桃花眼中已然出現金燦燦的某物光影。


    此刻,這肉不是一塊普通的豬屁股肉!是一塊價值五兩金的屁股肉!


    再之後,他正了正自己的手,將那租借好的衣服打開,十分鄭重的將身上破爛布衣脫下換上。


    所謂人靠衣裝,不一會兒的某痞子已然判若兩人。


    他身著一件白色文士長衫,藍青色發帶束發,眉眼鮮亮,清雅俊秀。那眼中一點陽光映襯,似乎波光流轉,讓人移不開目光。


    然後,他拿起手中畫箱盒子和毛筆,這姿容打扮和此前簡直八竿子打不著。


    “老……老大!”休息完畢的陳俞驚的放下了手中茶盞。


    這哪裏還是之前那個坑蒙拐騙的痞子啊,分明是個飽讀詩書的翩翩公子。


    “啪!”


    白豌又是對著這人的腦門一個核桃。


    “什麽老大!要叫在下白畫師——”


    他還刻意的拖長音調,將平日裏粗魯的語音說的溫潤一些。


    至於聲音有多溫吞,學那淩子辰也就夠了。


    陳俞看著這個風度翩翩的白衣畫師,身後起了個雞皮疙瘩。這不動手的時候確實像個文人墨客,一動手的時候還是那個流氓痞子。


    盡管,他對老大這不著調的掙錢方式極為不確定,可是還是跟著白豌,哦!不!是白畫師走出門去。


    而他們一出門就被那陶青梅左右看了一眼:


    “喲,我就說公子你是一名畫師吧!模樣那麽俊俏,幹什麽要打扮成乞丐啊!”


    “我們不是乞丐!”這陳俞湊上前去,嬉笑著解釋道。


    白豌白了這人一眼,立馬堆笑:“老板娘,我聽說宋府在找畫師?”


    聞言,陶青梅軟著腰,搖了搖手中扇:“這每一個來鄭州城的畫師,可都是去宋府的。”


    “哦?這宋府是?”白豌頓時感到好奇。


    對麵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卻是搖了搖頭:“這宋府的老爺宋竹青本是將軍,二十年前大贏和玄璃國之爭立下赫赫戰功,可是卻身負重傷不得不辭官歸故裏。還有半月便是他六十大壽,便找人給自己畫一幅人像畫做為生辰之禮。”


    白豌狀似無意問道:“結果到現在也沒有畫師畫出他滿意的人像畫嗎?”


    陶青梅搖曳身姿:“宋老爺他不缺錢,所以找畫師來城裏免費住宿。隻求生前能留下自己肖像。隻可惜……”


    “可惜那些人都畫的不能讓宋老爺滿意,還被打了板子?”白豌可算是明白了。


    “那不是宋老爺打的,是他兒子宋遠山!每次畫的都讓他爹不滿意,所以就把那些畫師統統打了一頓!”


    陶青梅隨即坐下,瞅了一眼麵前這人身板,尤其在其臀後打量了一圈。


    白豌被看的有些發毛,稍稍後退了一步。


    “就你這小身子,打個幾板子怕是得半個月下不了床喲!”她出言提醒道。


    “那怎麽會呢……”陳俞連忙想要說出一二,卻被旁邊人眼神一個頓住。


    白豌學著之前子辰兄那儒雅的樣子拱了拱手:“那就不勞老板娘費心了!我隻是想試試罷了!”


    然後,他一下揪住身旁人的衣袖,將陳俞拖出了客棧。


    陶青梅看著這二人離開的背影,似乎是要去宋府。她頓時手中扇搖了搖,帶著一抹戲謔:


    “又有人自不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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